钱婶被阻止了也不生气,又换了个角度嘀咕:「其实没圆房也好,你舅舅他竟然是京里的大官,要是连生他考不上举人,让你舅舅给你……哎呀,菩萨饶恕,我怎么生出如此恶念了。明明圆融大师都说连生和甜丫头天作之合,我怎么能想着拆散他们呢。」
日子越过越好,钱婶也越来越迷信。不过她迷信的是好人好报不生恶念,不但没让人觉着厌烦,还觉得挺可爱的。舒甜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钱婶,我先走了,你慢慢向菩萨告罪。」
她绝对不会承认真的是心急见到陈连生,就算是意识到了也只会安慰自己是想从陈连生那儿得知钟庆今年庄子里套种玉米红薯怎样,以及她灵机一动想起的稻田养鱼有没有让钟家人赔得血本无归?
临水镇通往陈家碾的路上,一辆马车正徐徐前行。马车内,伏天还身穿夹袍的陈连生正和元宝爷爷相对而坐,他们中间棋盘上黑白子纵横交错正杀得如火如荼。
马车一个颠簸,沉思中的元宝爷爷手一抖,黑子掉落在棋盘上,他干脆伸手一拂,彻底把棋盘拂乱,「这局不算,老夫的思维已经被打乱了。」
陈连生脸色苍白,依然很瘦,只是两年间他五官棱角似乎已经被磨平,原本看上去冷意森然的面庞变得温和平静,只有那双狭长凤目开合之间偶尔还能见得冷芒电闪,幽深慑人。他细长的手指一个个将棋子重新摆好,赫然正是被元宝爷爷弄乱之前的样子。
「张太医,您已经毁了多少次棋局了?」
元宝爷爷正是前太医院院正张清方。两年前大年三十,元宝靠着一坛烧刀子将人引到了陈家碾,这一住就是两年多。陈连生体内寒毒早已拔除,但张太医久久不愿离去,陈连生一催促他就拿棋局说话,每次都说输了就走,但每次都会耍赖。
这次也不例外,张清方对着陈连生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你这小子一点良心都没有!老头子我辛辛苦苦治好你的病不就图点吃喝吗?你再这样摆着一副死人脸赶老头子走,别怪老头子告诉你媳妇你一直都在骗她。我看她还会好吃好喝供着你不!」
「可是张太医你完全可以和元宝一起等阿圆下学一道回陈家碾,便不必忍耐我的冷脸了。」陈连生明明都把元宝给阿圆做书童,就是想调开这胡搅蛮缠的老头。
张清方见陈连生自己弄乱了棋局,得逞得嘿嘿一笑:「小子,跟你一道回去吃食才对胃口啊!」
是啊!陈连生神情有些恍惚。大概是他病弱的形象已经深入舒甜内心,每次他回来饭桌上的吃食都要丰盛几分,花样和味道更是推陈出新常常都能有不一样的菜式出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饶是他先前百般抗拒,这两年来一颗心也被舒甜捂得热烫,甚至有时候会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不忍打破之感。
可是他忘不了前世那血海深仇,忘不了被人斩去四肢拔去舌头最后生生饿死之苦,越是临近计划中回京的日子越是升起一股难言的烦躁来。这才会想法子让舒圆和钱多多的先生将两个小子一起多留几天,他需要好好想想究竟怎么安顿舒甜才好。
张清方人老成精又怎么会不知道陈连生的挣扎。只是他隐居得好好的就被陈连生让人以一坛酒给骗到陈家碾,还被勒令不能泄露身份,不能让人知道他已经治好了陈连生身上寒毒。这些忍忍也就过去了,关键是陈连生这没良心的用完就想把他给丢了。他偏要死缠烂打留下来,看陈连生能奈何?
陈连生恍惚之后眼神又恢复了锐利,抓了几颗棋子在手中把玩了会儿,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不知张太医方才有无看到镇上喧哗?」
「看到又怎样?不过是个商户返家而已,看热闹的竟然堵了大半个临水镇。」张清方瞅着陈连生绕着棋子飞快转动的手指,在心里暗暗骂了声妖孽,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学的,光凭着自己一本书竟然练出常人渴求而不得的内家劲气。豆梗石做的棋子在他手指翻转间眨眼就裂了两颗,也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暗恨的事情。
陈连生将棋子碎屑透过车窗抛了出去,抚了抚手掌,这才告诉张清方道:「那商户的确不值一提,可这洛家有位管事必定是张太医你感兴趣的。」
「老头子我孑然一身,哪还有什么……」
「吴长海,今日从京城归家的洛少身边大管事叫吴长海。乃是四年多前洛少买下的流放奴隶。」张清方话还没说完,陈连生就放出了答案。
张清方顿时犹如被掐住喉咙的老母鸡,声音戛然而止,胡须急速颤抖起来,好半天才吭吭哧哧,「吴兴宇独子吴长海?」
张清方一生专研医道且不擅俗物,虽然京城有张府也有所谓的家人,实际上不过是他族中人想得到那些好处而已。而张清方唯一上心的大概就是那个比他年纪小不了几岁的徒弟吴兴宇。等吴兴宇医术稍微好些了之后他干脆卷了包袱辞掉太医院院正职务周游天下去了。
后来,吴家卷进后宫倾轧遭遇大祸,等张清方闻讯回到京城时吴兴宇已经身死,其家人尽皆发配为奴,连送去什么地方买卖都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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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运甜妻 上 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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