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萧老国公顿了一顿,这些话,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萧老夫人都不知道,「湛儿之前定过一门亲,定亲不到一月,那姑娘便暴毙身亡。」
「四姑娘退亲之后,定了顾家大姑娘,结果她也出了事,若非及时退亲,只怕她也有性命之忧。」
「老夫原以为湛儿命硬,命里无妻,若只是单纯的传宗接代,纳妾便是,倒也不是非四姑娘不可,不过老夫改主意了,以四姑娘的才学,或许真如神算大师所言,帮助湛儿少造杀戮。」
安容的八字好,侯爷自然知道,旺父旺夫旺子,这样的命格万里无一。
命硬之人,有命硬之福,萧湛的命,只怕合适战场,那些将军哪个不是命硬的,只有命硬才能震的住血煞之气。
其实做父亲的,喜欢儿子命硬点儿,那样出门在外,总能化险为夷,不必为之担忧。
侯爷为难了,国公爷坦诚相告,看来是下定了决心,可是万一安容震不住怎么办,那最多岂不是只能活七年?
萧湛再好也和他非亲非故,他可不想拿女儿的命去尝试,侯爷还想拒绝,虽然没有妻子是遗憾,会受些流言蜚语,却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可是国公爷好话说了一箩筐,这么大秘密都透露了,最后还是说服不了,他这么多年脾气变好了,是修身养性,不管战事的结果,惹急了,杀他一两个侯爷,皇上还敢把他怎么样了不成?
侯爷硬着头皮道,「我再考虑考虑,不过萧表少爷是不是能暖和点儿,至少安容别怕他啊。」
侯爷没敢把萧老国公这些话告诉老太太,只说萧老国公得知安容女儿身,觉得他被骗了,毁亲一事不算,婚约照样算数,至于那么块玉佩,侯爷是庆幸没拿出来,否则还有考虑的余地么?
萧国公府,外书房。
萧老国公正在写书法,笔走龙蛇,随意潦草,肃然巍然,豪迈恣肆,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
萧湛站在书桌前,身姿挺拔,犹如山巅上插着的一柄古剑,风华内敛。
不过此刻的他,眉头微陇。
他已经许久不曾被外祖父叫到书房一站半个时辰了,只有他办事不利,外祖父压抑怒气时,才会写书法。
小怒时,写隶书。
中怒时,写行书。
大怒时,写狂草。
只有这样才能转移外祖父心中的怒意,这是太夫人定下的家规,盛怒之下,不许教训小辈,写书法是心平静气的良法,何时心平气和,何时开口。
萧湛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的外祖父大怒,他最近没有办事不利吧?
要说到不利之事,只有今儿和皇上对弈,只要他取得先机,就占了天元,把皇上气的差点摔了棋盘,这不正中外祖父下怀吗,如此反复几次,皇上迟早会失去下棋的爱好。
一刻钟后,萧老国公才把墨笔搁下。
端茶轻啜,神情早平复了很多,望着萧湛,问道,「你觉得沈二少爷如何?」
萧湛神情微动。
脑中想起那日在这间书房,那个女子一颦一笑间透着的灵逸机敏,顾盼神飞,还有她的纯真婉约,诗才横溢,可是一瞬间,又想起了在青玉轩,那个见了他便分寸大失的安容,还有今日的她,满脸飞霞的样子,似乎连撞过的地方都格外的炙热了些。
「俊才风逸,雅人深致,是外祖父的知己小友,」萧湛回答道。
萧老国公敛了敛眉头,是他猜错了,湛儿不知道沈四姑娘女儿身?回来的路上,他把那日的情景细细回想了一番,一直沉默寡言的湛儿说了一句话:外祖父想让舅舅教她武功。
这话不是跟他说的,也不是跟安容说的,是跟轩儿说的。
之前他不知道,现在可知道了沈二少爷其实就是沈四姑娘,轩儿可是见过沈四姑娘的,还曾往她马车里丢过老鼠,轩儿知道她是女儿身无疑,湛儿要是不知情,何必提醒轩儿?
到这会儿还跟他装糊涂!
「你不知道沈二少爷是女扮男装?」萧老国公问道。
「……知道。」
萧老国公把茶盏搁下,站起身来,瞪着他,「外祖父在朝堂上叱咤风云了几十年,还没人敢讥讽一二,唯独定了沈四姑娘这门亲,让外祖父脸面尽失,这口气不熨烫了,外祖父这一辈子的英明尽毁!从今儿起,手里的事先放下,先把这孙媳妇搞定再说,她要是打你,不准躲闪。」
萧湛沉稳的脸色满满皲裂。
萧老国公继续道,「把这身玄青色的衣裳换了,换成暖和一点的颜色,大冬天的,就算不冷也要多穿两件衣服,让别人看着暖和点,头发弄得飘逸点儿,还有……」
依照萧老国公说的去改变,暖和的衣裳,飘逸的头发,脸上带着笑意……萧湛似乎看到了连轩的身影。
「连轩应该喜欢沈四姑娘,」萧湛出声打断萧老国公的话。
既然有现成的,何必他去改变,都是外孙儿。
萧老国公嗓子一噎,眸底火气倏的一下蹿起来,拍着桌子道,「沈四姑娘是外祖父替你挑的媳妇,让轩儿去娶成何体统,大周朝大家闺秀多的是,做弟弟的娶退了大哥亲事的姑娘,还不叫人笑话死,也不看看靖北侯是怎么娇惯他的,他娶沈四姑娘,你想看到他站在一旁帮媳妇研墨吗?!」
萧老国公说完,蹬了他好几眼,转身离开,走到房门处,回头加了一句,「只有她能陪你一辈子。」
萧湛蓦然转身,见到的却是萧老国公略带落寞的身影。
还没来及质疑,就听到萧老国公中气十足的吩咐声传来:「去把表少爷那些黑不溜秋的衣服丢了,给他做几套天蓝,贵紫,雪青,雪白色的衣裳来,再去打听下沈四姑娘有些什么爱好,写好送临墨轩书房桌子上!」
萧湛,「……」
松鹤院,正堂。
听了孙妈妈诉说这些事,安容早凌乱成泥了,她从没想过事态会这样发展,萧老国公先是要她娶萧锦儿,得知她女儿身,直接说她胆小骗人,毁亲一事不算数,父亲说考虑考虑,她该怎么办?
安容抿着唇瓣,双眼带着委屈,老太太见了心疼,其实她的想法和侯爷一样,萧国公府又不只有萧湛一个,不还有嫡子吗,许配给他不也行,虽说没有萧湛有才有能力,可能继承萧国公府爵位,就不差了,稳妥才最重要。
可老国公就是不同意,偏偏安容女扮男装在琼山书院闹了一回,又下棋赢了萧湛,连萧老国公都赢的吃力,这样子还能叫胆小无才配不上萧湛?
要是萧老国公真的闹到太后那里,太后脸上也挂不住啊,安容还得担一个欺骗太后的罪名。
老太太拍了拍安容的手,安容撅嘴道,「祖母,安容不要嫁给他。」
沈安玉、沈安姒几个坐在下面,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裴氏一族的戒指上,每个裴氏一族的女婿手里都有一个,那是身份的象征。
想想裴氏一族,那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听说朝堂上裴氏官员和与裴氏沾亲带故的官员不计其数,手里有实权的就有不下二十人,这样的家族,竟然看中了沈安容!
妒忌就像腾蛇紧紧的缠着她们的心,交叠的双手紧紧的握着,裴氏家族比萧国公府更强大,祖父和爹爹肯定会选他!
不得不说,她们还真的猜对了,老太太想把安容嫁给裴家,一则裴家根基稳固,二来自然就是安容不喜欢萧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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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待嫁闺中 卷二 V第二十一章[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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