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湿透了额前的头发,下唇已叫牙齿咬得稀烂,满口都是铁锈一般的血腥味,萝涩用仅剩的一点清明思量着——
是以头抢地昏过去的概率大,还是一口咬了舌头,死了一了百了比较舒服?
她不是刘胡兰,实在没有铁骨铮铮的傲气,真的很想就这么投降:
她认罪就是了……
可惜闭上眼,都是梁老太君和蔼笑意,还有她挪榆梁叔夜时的炯炯眸光,耳边有声音嗡嗡作响,似乎是老太君的低声责骂声:
‘臭丫头,你敢认了罪,老婆子可算白死,成了冤死鬼魂,哪里投的了胎?’
‘你还有个女儿,没认下亲爹,这下连娘也死了,没娘的娃娃,最是可怜!’
这话戳到了萝涩的心窝子里,她从小没了爸妈,太知道这种滋味,一想起七七泪眼映孤灯,被人欺凌谩骂是个没娘的孩子,她心口便一阵阵的疼。
这疼盖过了手指上的剧痛,让她硬生生咬住了牙。
那管事见萝涩一声不吭,像是硬骨头,不由冷声冷语的嘲讽道:
「好、你骨头硬,这才是头一步,咱先拔了指甲盖,再往上扎银针,等把肉都扎得稀烂,最后拿辣椒水一泡——啧啧,这感觉……」
「……」
娘希匹的,这想着七七会不会也挺不过去?
萝涩默默垂下了头,该死的梁叔夜,银子都打了水漂了,关键岗位上,安插的不是自己人啊!
就当萝涩像砧板上的肉,已是提起一堆,放下一堆,任其摆弄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撞了开,守在门外的狱卒飞了进来!
他摔在地上哎呦哎哟的直叫唤。
管事吓了一大跳,见到来人的时候,明显愣住了,这个时辰,他怎么来了?
「顺天府的大牢,什时候准公主府的奴才,可以私讯人犯了?」
男人脸上带着清冷疏离的笑,他背着手,率先走了进来。
「江、江大人」
管事有些结巴,他自然认得眼前之人——
最年轻的状元郎,也是本朝唯一的大三元,不过三年仕途,他已从翰林院升任为顺天府尹,掌京畿皇城的刑名钱谷。
萝涩纤眉拧着,入目处是一双针线细致的玄色官靴,官服下摆革丝云纹,一丝不苟。
偏首,她认出了他的样貌,不禁双唇喃喃,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江……州?」
鲜少人会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朝堂僚佐之间,若直呼名讳,无疑指着鼻子咒骂一般。亲近的唤一声‘江岳言’,生疏的,也不过奉承句‘江三元’,独‘江州’二字,听起来寡漠的很。
江州眸色深深,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狼狈的女人——
能让梁叔夜摒弃前嫌,破天荒把人情托到顺天府的女人,除了她,他想不到还会有别人。
视线扫过她鲜血淋漓的十指,江州清冷的面上,像迸瓷般露出了难得的愠色:
「张总管?」
管事牵扯着脸上一层老皮,尴尬一笑,只是硬着嘴,撑着底气道:
「这婆娘是个硬骨头,我怕江大人明天吃瘪,问不出什么,徒劳让我家公主着急上火,所以先来搭把手——咱们做奴才的,若不能为天家分忧,那还活个什么劲儿?」
他身边的捕头,对府尹大人的脾性很是了然,见江州沉着脸,他当即上前一步,一脚踹上那管事的胸口,恨声道:
「无耻谰言,狗奴才泄私愤,别牵扯到你家主子,白白让公主背了黑锅」
这话意思也白咧:踹你打你,不是不给公主面子,而是替她教训你,既认了自个儿是个奴才秧子,这打骂,就得受着!
管事心里敞亮,所以生生受了这脚,也不敢吱声,呛口回去。
江州见地上龌龊的刑具,冷冷开口道:
「都是些不见伤的宝贝儿,张总管既不是奉了公主的命令来的,那自家串门,就不必急着回去了……」
管事越听越不对劲儿,冷汗出了一脑袋,自己一旦跟公主撇清干系,可不是生死难保了?
「江大人!江大人!你这叫滥用私刑,待我明个儿告诉公主,非、非叫皇上治你的罪!」
江州笑意清冷,斜睨着眼风一扫,捕头小甲默契的点了点头。
径自把地上的女人打横抱起,江州抬步就要往刑讯石室外头走去,听管事撕心裂肺的吵闹着,江州不忘回头添了一句:
「小甲,仔细招呼着,别叫人说,是咱们顺天府怠慢了客人」
「是,江大人!」
说罢,小甲抄起地上一把绣花银针,直接往人的屁股蛋上扎去——
一声声惨叫声起,但在这个刑讯室里,就显得十分稀松平常,外头的狱卒和犯人,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家常便饭。
萝涩还未洗脱嫌疑,江州没有办法带她出囹圄,只能先送回牢房里。
大夫已经去请了,他把人放在炕床上,翻杯子倒水,动作利索。
扶着人坐起来,小心绕过她的手指,江州虚拢着萝涩的肩头,喂她喝了点水——
萝涩的嘴唇一沾到水,就像脱水的鱼,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后,方觉得干涩的喉头舒服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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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小厨娘 卷四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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