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绕过了红木嵌玉座大摆屏,进到寝房,只见榻上锦褥一片凌乱发皱,房中却不见人影。
「辰?」她秀颜陡然发白,扯嗓大喊。
四周静悄悄的,杳无人声。
她慌了,乱了,只觉眼前一黑,呼息短促,因为换气过急,哮喘险些发作。
她后退一步,伸手搭在一侧的多宝格架上,借以稳住重心,怎料,慌乱间竟弄倒了架上一株雪松盆景。
霎时,雪松砸落在地,盆裂土崩,满地狼藉。
她快喘不过气了……
千钧一刻间,一只手臂托上了她后背,将就要软下的身子牢牢稳住。
她急急喘气,抬头望去,对上那张俊朗面庞,悬至喉尖的那颗心,总算能安然卸下。
她扑进男人怀里,圈紧他精瘦的腰,待喘顺了气,方心有余悸的说道:「我以为你又离开了。」
「我上前堂去找你,可找不着你。」
听见男人低沉冷峻的声嗓,俞念洁登时楞住——
心口陡然一阵绞痛,她自男人怀中抬起头,看着俯首端详她的那张面庞。
只见他眉眼疏冷,眸光炯炯,神情有丝冷酷,唯独眼中那抹关心,泄漏了他对她的在乎。
仿佛一瞬间自高处跌落,俞念洁跌入无边深渊,面色浮现一抹绝望。
察觉她神色不对,湛子宸皱眉,抚上她冰凉的面容,道:「如何?还是很不舒服吗?」
她恍惚回神,压下心底那阵悲愁,微笑回道:「方才一时没喘顺气,方会如此,老毛病,不碍事的。」
她想挣脱他的怀抱,他却不允,硬是将她圈在怀中,将那张苍白的秀颜,仔仔细细端详了遍。
「你这病,我不信没人治得好,等去了皇京,我会找来京中最好的大夫为你医治。」
她又是一怔,眨了眨眼,问道:「皇京?」
他一派理所当然的道:「我这次来找你,便是要带你一块儿回皇京。」
她震愣不已。「王爷要带我一起回皇京?」
见她难得傻楞的模样,他不由得扬唇笑了出来。「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王爷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就是想带你走,方会连夜赶路回来妙心堂见你。」
「王爷为什么想带我走?」收起面上的震惊,她飞快恢复冷静。
他脸色冷下,不悦地回道:「经过了昨夜,还需要多问吗?」
想起昨夜激情,饶是冷静如她,亦忍不住红了颊。
见她颊上生晕,似浮两朵艳花,更显眉眼娇媚,他看着,不由得入了迷,为之心荡神驰。
她垂下眼,稳住了心绪,刻意躲开那双灼热的目光,小小声的启嗓。
「王爷对我有那份心,我心领了,不胜感激……」
「我要你的感激做什么?」
湛子宸冷冷地打断她,大手勾起她的下巴,逼她迎上自己锐亮的审视。
「俞念洁,我要你的感情,不是要你的感激。」
「可我终究是白辰的妻。」
「昨夜你躺在我身下的时候,早已不是他的妻!」他怒斥反驳。
她咬紧了下唇,目光泛起了一丝委屈。
见状,他才惊觉自己失了言,铁青的面色稍霁,语气亦跟着软下。
「忘了白辰吧,他不会回来了。」
她没吭声,表情依然受伤,眼中隐约可见泪光。
他差点忘了,这个女子的韧性与耐心,十年岁月都能等,不见棺材不掉泪,哪怕还要再等上个十年二十年,她都会等。
湛子宸不傻,羲王府是武将出身,这十年来他督兵领将,能人善用,怎会不懂得看人,他知道对上这个女子,用硬的肯定行不通,得用软的逼她心甘情愿就范。
念头一转,湛子宸语气更软,更掺了一丝劝哄:「你若当真不能死心,那更要随我一同回皇京。」
她不解。「王爷为何有此说?」
「你不是想知道白辰去了何处?你随我去一趟皇京,我便告诉你。」
见他半是劝,半是威胁,以白辰的下落换取她的自由,她心下只觉好笑,同时却也感到伤心。
白辰人在何处?不正是在她面前吗?
她不清楚,究竟是鬼魂附体,抑或是其他方术所致,更不清楚羲王府双生子之间究竟有何矛肤,又有什么仇怨,导致今日如此。
可她唯一清楚的,能够确定的,是她所爱、所等的那个人,此刻就站在她的跟前,却是用着另一个人的身分同她说话。
见她迟迟未语,湛子宸心头一紧,暴躁性情又开始发作。
「怎么,经过了昨夜,你不想知道白辰的下落了?」他说起话来又酸又刺,甚是伤人。
这真的湛子宸吗?湛子宸真是这样的人吗?俞念洁越发迷惑起来。
「我当然想知道。」她终是开了口,顺遂了他的意。「可王爷愿意透露吗?」
「只要你随我去皇京,我便告诉你他的下落。」
为了白辰,为了弄清真相,天涯海角她都愿追随而去。
只是……她环顾四周,眼中浮现不舍。
「我生于此,长于此,至今未曾离开过妙心堂,更遑论是楠沄镇。」
湛子宸知她一时难以割舍,可出于私心,他只能狠下心来逼她。
「你就是在这里等上大半辈子,白辰也不可能回来,唯有跟我走,你才有机会见到他。」
俞念洁闻言,只觉荒谬,他为了让她心甘情愿随他离开,竟然愿意以白辰的去向相诱,甚至连见上白辰一面的话都说得出口,这与先前他一提及白辰便气急败坏的态度,可说是相差甚大。
「可否问王爷一句?」她轻声问道。
「你问吧。」始终得不到他要的允诺,他有些不耐。
「即使知道我心中有白辰,王爷仍然愿意带我回皇京,难道就不觉着这样是委屈了王爷,糟蹋了王爷的尊贵之躯吗?」
就眼前这个「湛子宸」而言,她是白辰的妻,是孪生兄弟的女人,他贵为王爷,又有貌美年轻的瑞王之女主动求好,甚至于,京中肯定有其他贵族名媛愿委身于他,他何苦屈就于一个已不清白的女子?
心思一转,她遂又补上这一句:「莫非,是因为我能为王爷治病吗?」
湛子宸并未否认,反而落拓大方的回道:「你能帮我治病,这是其一。」
「那么还有其二吗?」面对这样的答复,她倒也坦然,不愠不恼。
「这两人」一个温润似水,一个暴躁如火,可在某些方面上,两人却又有着说不清的相似处,她不禁要想:眼前之人,真是「湛子宸」吗?
究竟,十年前来到妙心堂的那个男子,是意欲逃离羲王府的湛语辰,抑或是遭逢不明原因而遭湛语辰鬼魂「附体」的湛子宸?
谁才是人,谁才是那个鬼?这一切的根源,一切的症结,又启于何处?
「其二,那便是我想要你。」
他深邃的眸光,纠缠着她,环在她腰上的大掌,随这席话而寸寸收紧,将她完全掌握于手中,一如跌入蛛网的蝶,纵有翅亦难飞。
「俞念洁,见到你之后,我总算明白为何白辰会选择留在妙心堂。」
「王爷能否同我说说,您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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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问归期未有期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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