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程钰依旧还是昨日的打扮,下巴上的假须迎风飘扬。
他寡言少语更没趣,定王瞪他一眼,忽的站了起来。
程钰扭头看他:「你……」
「安心撑船吧,我有分寸。」定王背对他摆摆手,到了中间的船篷,他扬声道:「二姑娘,我想钓鱼,里面有鱼竿吗?」
含珠正在教妹妹认字,听到这话,她朝张嘴欲言的妹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春柳去应付。
春柳出去,歉然道:「这边船上没有,公子实在想钓鱼,我去问问前面船上有没有?」
语气并不和善。
定王看向前面,见张福站在船尾紧张地望着这边,分明是怕他对他的未婚妻做什么,心底突然冒出来一股火,他堂堂王爷,被姑娘提防没什么,怎么连一个粗鄙的下人都敢小瞧他?
他退后一步,靠着船栏笑,王爷的尊贵之气尽显,颐指气使道:「去吧,快点。」
春柳没有看他,自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笑,那边张福却看得清清楚楚。身为一个男人,眼看着旁的男人在未婚妻船上朝他示威,他却只能远远着急,张福也憋了一肚子火,春柳过来问,他想也不想就道:「没有!」
「你没问怎么知道没有?」张叔低声斥他,问对面撑船的船夫,「有鱼竿吗?」
船夫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官话道:「有,鱼竿鱼网都有,我这就去拿出来?」
张叔嗯了声,等船夫走了,他指着前面的船篷训斥儿子:「你给我坐里面待着去,没事一直盯着后面做什么?」他知道儿子是在防着那二人,可姑娘不知道,万一以为儿子在偷窥她怎么办?至于那两个人,人家有功夫,真有歹意,在杭州就出手了。
张福拗不过父亲,赌气走了。
定王看着他进了船篷,嗤了声,接过鱼竿后对着船篷道:「二姑娘,我要钓鱼,请你出来看。」
特意在「请」字上加重了语气。
他想要的,谁敢不从?别真把他当船夫。
含珠听懂了男人话里的威胁,见妹妹也是兴奋想去的,她无奈地下了榻,亲手替妹妹系好秋里穿的披风,柔声叮嘱道:「外面风大,妹妹多穿点,出去后别靠船舷太近,小心掉下去。」
凝珠乖巧地点头,「我知道,姐姐不用担心。」
含珠摸摸她脑袋,让春柳秋兰一起出去照看。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凝珠清脆的笑声。
含珠心中好奇,悄悄挑开窗帘往外望,看不见,她额头挨得窗子更近,却只看到一个撑船的身影。他侧对她站着,衣袍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贴在身上勾勒出高大挺拔的轮廓……
还没看到他脸,他忽的看了过来。
含珠立即放下竹帘,仓皇退后时不小心撞到桌子,手更是将茶碗拂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含珠心跳快得厉害,捂着衣襟站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他有没有看到她?
看到了又会怎么想?
心不在焉地捡起空茶碗,含珠看看刚刚自己坐着的地方,无比后悔。
船尾。
听到那声并不清晰的闷响,程钰撑船的手顿了一下。
她退得急,他只看到一张白皙俏丽的脸,还没看清她神情,她就逃了。
是在看他,还是看她的妹妹?
程钰回头,看一眼距离他足有五步远的钓鱼的几人,怔了怔,继续撑船。
晌午休息,定王在船尾小解完回来,惊讶发现程钰去掉了鼻子旁的黑痣。
「早该弄掉了,看着就倒胃口。」定王嫌弃地道,就跟他脸上的痘一样,都是小东西,船靠码头时再粘上也来得及。
「我没让你看。」程钰冷冷地回他。
定王气结。
客船行到徐州地界,白日还好,晚上就冷了,含珠早早让人将厚棉被翻了出来。
大抵是水土不服,含珠这两日都不大舒服,怕妹妹担心,自己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含珠悄悄忍着,不想这晚总忍不住咳嗽。含珠难受地翻个身,拉起被子闷闷咳,不知咳了几次,发觉妹妹动了动,似是要醒,含珠不愿惊醒妹妹,悄声下了榻,穿好鞋子披上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出了里间。
她在船篷里闷了半个多月,极熟悉里面的摆设,小心翼翼地走,不用灯照也没撞到一样东西。外面榻上春柳秋兰睡得沉,都没察觉自家大姑娘起来了。
含珠用帕子捂着嘴,飞快开了门,走到外面,靠在船栏上,才放下心捂着帕子闷咳。
江风卷着湿气吹过,带走她几乎被流水淹没的声音,也彻底带走了她的睡意。
含珠扶着船栏,怔怔地看江心月影。
今日是十五吧?
距离中秋已经过了一个月。
上次月圆,她还跟父亲一起,如今……
含珠仰起头,望天上的明月。
可眼泪不受控制,没有因为她仰头就收回去,而是随着斗篷兜帽一起落下,倒映月色泛起点点微弱的光,继而迅速消失在她掩口的帕子里。
月光清冷无情,不因凡人的愁绪伤怀起任何波澜。
她也无心赏月,捂着帕子无声地哭,香肩轻颤,斗篷下摆随风而舞,如脆弱娇嫩的丁香,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落江中。
船尾拐角处,程钰渐渐皱眉,看她在那儿站了足足两刻钟也没有回去的迹象,他慢慢走了过去,「想跳下去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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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世家女 卷一 V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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