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路?」顾望舒听的想笑,转身走到秦朗的面前,直视他:「我倒是很想放秦家一条生路,但有谁会放顾家一条生路呢?」
秦朗沉默了一会,心里的疑惑慢慢加大:「顾家?」
「对,浙江嘉兴的顾鼎,还有印象吗?」
「顾鼎?」秦朗一惊,怎么可能没有印象,当年顾鼎因为得罪了李荣,被设计灭了门,夺其家产,他还是帮凶之一……
「你和顾鼎是什么关系?」他低声问道。
顾望舒淡淡地:「他是我父亲。」
秦朗如同五雷轰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闭了闭眼:「既然你都知道了整个事件的经过,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想怎么办?」
「血债血还。」顾望舒胸腔里满满的都是怒意,「我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秦朗闻言,几乎魂飞魄散了。他说话的意思,是想要秦家灭门吗?这怎么可以!
「顾首辅,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年之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全部的罪过应该由我承担……所谓君子,自不该以偏概全。」
顾望舒朗声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何谈君子?你那时侯的行为称得上君子吗?再说,顾某是世人眼中的伪君子,真小人……实在当不起这两个字。」
怎能不恨呢,秦朗以一念之差,帮同李荣灭了顾家满门。过后还诬蔑、隐瞒真相……要不是他升为内阁首辅,这事情估计会再无人问津吧。母亲的突然死亡……她贵为镇国将军府的嫡出小姐,外祖父不可能不调查……然而,还不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秦朗没有说话,他真正见识到了顾望舒是什么样的人,简直比父亲和大哥说的还要可怖十倍……长相君子如玉的,怎么会这么心狠呢。
顾望舒看了眼外面黑下来的天空,再不搭理秦朗,出门要走。
「等一下。」秦朗起身叫住他,说道:「荷姐儿如今是你的妻子,她和这些事情没有一丁点的关系……请你不要迁怒与她。」他了解自己唯一的外甥女,最是温顺胆小的姑娘,她更不该受连累的委屈。
顾望舒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我知道。」
夜,星辰点点,灯火迷离。
外面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夜市开始了。
秦朗坐下,独自喝了一壶酒,才离去。他出门叫了辆马车,往秦宅的方向去了。出了这种事情,他不能再瞒住家里了,得赶紧回去和父亲、大哥商量一下怎么办。
不能坐以待毙啊。
月儿偏西时,顾望舒才回了顾宅。他和秦朗分别后,并没有直接回来,而是去了长宁侯郑家。
新荷吃过晚膳了,还没有睡。她心口一直慌乱,百爪挠心似的,惶恐不安极了,这种心理她自己都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顾望舒走到「秋水居」门口时,制止了丫头的通禀声。他站在庑廊下,看了一会小妻子倒映在窗扇上的背影,心思沉重,举步走了进去。
「四叔,你回来了?」新荷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便迎了过来。还没走到跟前,就捂了鼻子,「好大的酒味,四叔、你喝酒了?」
顾望舒点头,揉揉她的额发,说道:「下午从内阁出来后,被郑砚叫去了,和他一起吃饭哪有不喝酒的,不过喝的也不多。」他不是故意要隐瞒什么,只是还没想好应当怎么开口。
「……没事的。」新荷笑着挎上他的胳膊。
屋里站着伺候的丫头们见状都屈身行礼、退了出去。
大概是酒劲上来了,顾望舒感觉头晕的厉害,他坐到长塌上歇了一会,伸手把小妻子搂在怀里。
「……还说喝的不多?我看着你都晕乎了。平日里那么累,也不知道爱惜自己。」新荷看他眉心处紧皱,脸色又发白,便知道他不好受。她小声埋怨着,又忍不住抬手给他按压太阳穴。
顾望舒往后靠在迎枕上,闭着眼睛,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当今圣上虽然年幼,处理不了国政要事,但内阁还在,我也不用做很多事……只要你在家里好好的,我就算再累,也是安心的。」
新荷手指的力度顿了顿,紧接着便回抱住他。她现在怀有身孕,情绪变化的很丰富,心里更是因为四叔的这些话而感慨良深。她对他不信任的难受也跟着淡了很多,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总得学着彼此磨合彼此适应……母亲说的对,无论怎样,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顾望舒一手搂着小妻子的腰身,一手轻抚她后背,低声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会摆在第一位。」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许离开我……没有你,我可能会疯掉的!」
新荷发觉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也没有多想,以为他是醉酒之后心态的变化。可即使这样,她眼眶也红了,承诺道:「我当然不会离开你。」说完,又开玩笑:「除非你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顾望舒的胳膊使了力气。
纸是包不住火的,秦家和顾家之间瓜葛生死的恩怨瞒不了多久……他心里矛盾到了极点,不对付秦家、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付秦家、又怕小妻子知道了会怨恨他。
夫妻俩垂首说了好一会的话,新荷才从他怀里出来,顾望舒拿了换洗的衣服去净房沐浴,她吩咐丫头去煮醒酒茶过来。
夏夜很静默,空气里弥漫开来的是挣不开的闷热。
秦家正房,此时却灯火通明。秦忠端坐在主位上,一脸的严肃。他刚听完三儿子说的顾家灭门和顾望舒的事情。
「二弟,顾首辅和你说话时……他的态度和神态看着怎么样?」秦岭着急地问道。
秦朗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他开口道:「他说要血债血还。」
「混帐的东西!」秦忠一脚把站在他右手边的小儿子跺翻在地,骂道:「只知道惹事生非,整个家族要是毁在你的手里,我到了下面都没有脸面去见先人。」
秦朗爬起来,跪在地上,低头一动未动。
他做的事情他认。
「……套马车,去新府。」秦忠看向自己的大儿子,又加了一句:「先别和你母亲说,她年纪大了,最近的身体也很不适。」
秦忠的想法很直观,荷姐儿嫁给了顾望舒,现在能说上话的怕是只有自己的女孩儿和女婿了。
秦岭点头出去了,他理解父亲的意思。这种事情不仅要瞒着母亲,家中的女眷也不能告诉,不然帮不上忙不说家族内部就自己乱了分寸。
「混账东西,你还跪着干什么?收拾一下和我们一起去你姐姐家。」秦忠起身整理衣服,叹气道。
秦朗的表情很木然,他看父亲和大哥先后出了房门,才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
一路上,父子三人坐在马车里谁也没说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里还会有心情。
夜已经很深了,整个官道都寂静无比,大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其深处不间断地传来一阵阵蛙鸣。
到新府时,大门口的护卫吓了一跳,看见风尘仆仆的秦尚书父子,慌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新德泽就步履匆匆地出来了。
「父亲,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他拱手行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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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宠妻那些年 卷四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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