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豆想起傅慎时手上的伤痕……大概除了自虐,他不会,也没有人教他,应该怎么自我愈合。
廖妈妈开了个话头便不说了,纵有千言万语,作为下人,她也不该多说,更不该跟丫鬟说。
二人默契地闭口不谈,院子里突然有了外人说话的声音,廖妈妈和殷红豆一道出去瞧。
二门上的婆子带着一个灰白长须的男子进来,廖妈妈快步地迎过去,笑道:「胡御医,您来了。」
富贵人家平常都会请医术高明的大夫诊平安脉,傅慎时残废的双腿本是旧疾,原该经常诊脉,不过多年诊治不见好,他又时常受些不想让人知道的小伤,便不大爱见大夫,诊脉频率从每月一次降为一年三四次。
所以殷红豆来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胡御医。
廖妈妈打赏了门房婆子几个钱,见书房的门开了,便领着胡御医往书房去,一边走一边道:「上回见您还是年后不久的时候。」
胡御医扶了扶药箱上的鹿皮肩带,笑呵呵道:「是了,郎君近来如何?可有什么特殊情况?」
廖妈妈摇摇头说:「没有。不过您知道的,便是有,六爷不大跟我们说。」
胡御医了然颔首,跨上台阶,与廖妈妈一道进屋。
关于傅慎时的腿伤,府里的几乎没人详细地谈论过,殷红豆有几分好奇,在厨房里提了一壶热茶,悄悄跟了上去,蹲在窗户下听墙角。
胡御医把完脉,正在询问傅慎时一些病情,问他是否有疼痛或者发麻的症状,他语气冷淡道:「没有。」
沉默了一阵,胡御医也未多问,转而问他近来胃口好不好,睡得是否安稳。
傅慎时态度敷衍:「好。安稳。」
墙下的殷红豆翻了个白眼,胃口好个屁,这一个月里,傅慎时有好几天都没吃饭,还有去萧山伯府的前一天,他可是通宵未眠的。
她蹲得累了,便靠在了墙上,头上梳的是双丫髻,两个包包正好露在窗沿之上,从窗户里面看去,高丽纸上的影子,像一只猫熊支着俩耳朵。
傅慎时余光瞥过去,就看到了这一对「耳朵」,游神之时,并未听到胡御医说的话。
胡御医不得不再次提高声音道:「傅六郎君,你的腿若和从前一样,倒是没有大碍,日常多加按摩化瘀便是。但是你脾胃虚弱,须得吃几方药调理半月,还得有些忌口,尤其茶水不可再用。」
傅慎时愣然回神,抬了抬眼皮子,随口「哦」了一声,道:「胡御医交代给廖妈妈便是。」
廖妈妈只得同胡御医笑一笑,再吩咐时砚道:「把笔墨放那边桌子去。」
三人走到桌前,胡御医写了一张方子和注意事项,交给廖妈妈。
傅慎时靠在轮椅上,从桌上随手捡起紫檀木的镇纸,托在手心里沉沉的,他往两只「耳朵」那儿敲了一下,窗外的两只「耳朵」果真猛然一颤,之后像受惊的猫儿,眨眼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嘴角微动,闲散地把玩着手里的镇纸,眼眸刚刚抬起,殷红豆就提着一壶热茶水,迈着小步子朝他这儿一点点地挪动。
殷红豆已经被傅慎时发现,当然不敢再躲,她进了书房把茶壶放在桌上,小心翼翼道:「奴婢来送热茶的。」
「客人都要走了,你的茶水才送来?」傅慎时挑眉问她。
「奴婢……失职了。」殷红豆低头认了错,忽又抬头道:「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说。」傅慎时眼眸半阖,靠在轮椅上,容色冷淡。
「奴婢能不能请这位大夫给奴婢把个脉?奴婢知道奴婢肯定没资格叫御医诊脉。」她声音低低道:「不过奴婢也不吃白食,奴婢可以给钱的。」
她现在的身体已有十四岁,到现在月事都未来过,殷红豆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什么状况,所以想借傅慎时的光,让御医给她看诊。
傅慎时双手交握,微微侧头看着殷红豆,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准备给多少银子?」
「……」
听起来很贵的样子。
殷红豆心里很虚,古代专家号,还是挂不起啊,她撇撇嘴道:「算了,奴婢不看了。」
她正打算转身出去,傅慎时便道:「胡御医,劳烦您替这丫头把一把脉。」
诶???
殷红豆眼波明亮,美目微瞪地看着傅慎时,便听他道:「看看她可有脑疾。」
「……」
呵,不知道谁有脑疾!
扯了扯嘴角,殷红豆走过去让胡御医把脉,大业顶端的从医人才,应该还是靠谱的吧。
胡御医面带浅笑,按着殷红豆的脉搏,把完左手换右手。
御医把完脉,殷红豆拳着手,靠近他耳边小声道:「御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可以,胡御医行医多年,自然知道病人重隐私的心情,他背着药箱子出去,站在廊下,捋着胡须肃然道:「姑娘身体安康,并无大碍。」
殷红豆放心了许多。廖妈妈在旁,眉目也舒展开来。
胡御医问殷红豆:「姑娘可是有什么不适,所以想把脉?」
她陡然红了脸道:「不是,不过是同龄的姑娘都来了月事,独独我没来。」
胡御医了然微笑,宽慰道:「姑娘安心,你的脉搏并无异常,我观你面色如常,你也说你没有疼痛症状,想来没有大碍。人各有异,这种事迟一些也并不少见。但姑娘家的还是多多注意保重身体,生冷的东西少碰为妙。」
这些常识殷红豆都知道,她不过是见自己胸脯正常发育,月事却不来,还以为有隐疾,眼下听胡御医这么一说,便不再担心。
看完诊,廖妈妈要亲自送胡御医出去,殷红豆还想多跟大夫聊聊一些保健问题,一道跟了出去。
几句话聊下来,胡御医所说的长寿之法,无非是早起早睡多运动。
廖妈妈似还有话要单独跟胡御医说,笑着打发殷红豆道:「好了,你回去吧,我送胡御医去二门上。」
殷红豆点了头,正要折返回去,大夫人秦氏身边的丫鬟如意过来打了招呼,说要带她去世安堂。
心头一紧,殷红豆立刻看向廖妈妈,只听她问如意:「夫人要见红豆?」
如意点头,笑着回廖妈妈的话:「是,夫人着奴婢过来叫这丫头去问几句话。」
廖妈妈压下疑虑,朝殷红豆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温声道:「去吧,回完了就回来,别耽误了做晚膳。」
如意饶有深意地笑了笑,亲昵地揽着殷红豆的肩膀,告诉廖妈妈:「您老放心,奴婢会照顾这丫头的。」
殷红豆仍然不安,却只能神色如常地跟着如意去了世安堂。
廖妈妈送完胡御医,返回了重霄院。
傅慎时叫了她来问:「那丫头对胡御医说了什么?」他神色淡漠,状似漫不经心。
廖妈妈笑的很温和:「没什么,就问一些姑娘家的事,也没有大碍。」
好像猜到了什么,傅慎时翻了一页书,轻声「哦」了一句。
「大夫人把她叫去了。」廖妈妈收敛起笑容,说道。
傅慎时渐渐抬眸,声音发冷,道:「何时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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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贵不可言 卷一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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