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砚守在左边,右边是殷红豆方才躺过的榻,傅二跑不出去,畏畏缩缩地挥舞着手夺鞭,生怕被鞭子打到。
傅慎时可是用惯了长鞭,他臂力不小,鞭子使用灵活,下手又快又准,哪儿是那么容易叫傅二给夺取了。
连续被抽了二十几下,傅二右手臂和侧面背部的衣裳彻底烂了,他身上伤痕累累,高声喊叫了几下,实在受不住疼,双手抱在头上,撞开时砚,冲了出去,这才逃过一劫。
疯子!
傅二真是没想到傅慎时真的会为了一个丫鬟,对兄弟下死手!
他站在门口,一口口地吸着冷气,剜着傅慎时,忍疼低吼:「傅六!你他娘的给老子够了!」
说完,他就落荒而逃。
傅慎时转过身,目光阴森地握着鞭子看向傅二跑的地方。
跑?
狗杂种。
你跑得掉。
傅慎时扭头瞧了殷红豆一眼,拉掉她绑头发的红绳,道:「回去。」
这话是吩咐给时砚的。
殷红豆乱糟糟的头发垂下来,齐整了许多,她愣了一下,不去前院吃酒了?
不过傅慎时说了,殷红豆也不会反驳,默默地跟上他的脚步就是。
回重霄院的路上,殷红豆又理了理头发,裹紧了披风,回想起刚才的事,眼眶一直发热。她离开穿堂,到被傅二拖进杂物间的时间,根本不够从二门上跑回重霄院,傅慎时一定是在她离开不久之后就回头找她了。
她真的没想到,傅慎时会回来救她。
他明明厌透了她。
到了院子里,殷红豆眼看着已经快到自己房门口了,便将披风带子解开,欲还给傅慎时。
傅慎时余光瞧见了,冷声命令道:「穿着。」
寒风吹起,殷红豆身上的披风盖着裙摆,随风摆动,似层层叠叠的几道波浪一样好看,她重新系上带子,身体愈发暖和。
殷红豆回房换了件新衣裳,头发只简单地扎了马尾,她洗了把脸,便在房中坐着,没有去上房服侍。她远远地从窗户里看见,傅慎时进了房间,便再未出门,看意思是完全不打算出席喜宴了。
直到天黑,傅慎时都没有出门。
许是喜宴太热闹繁忙,傅慎时不出席的事儿被人遗忘了,当天晚上并未有人过来说什么。
次日早晨,五太太认亲的时间过去之后,秦氏亲自赶到了重霄院,可惜她晚来一步,翠竹回话道:「六爷去老夫人院子里了。」
秦氏大为光火,傅慎时昨儿不出席喜宴,今儿一早又跑到老夫人跟前作死,真是个孽障!
她匆匆忙忙地来,又急急忙忙地走,都快顾不得身份,恨不得跑着去老夫人那儿。
永寿堂门口,傅慎时领着殷红豆和时砚闯了进去,没经通传,主仆三人便往上房去。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遇到傅慎时这个鬼罗刹,根本不敢拦,又见他面色阴沉,鞭子不离身,个个吓得腿软,慌张失措地进去报信。
傅慎时进上房的时候,老夫人和嫡亲的儿媳潘氏正笑着讨论说,傅五真是娶了个好媳妇,五太太家世尚可,知书达理,乖巧温顺,处处讨喜。
闯进去的主仆三人正好听到了这句话,傅慎时精致的脸冷冰冰的,他看向潘氏冷笑道:「二婶好生偏心,给老五相了这么好的媳妇,怎么却委屈了老二。」
老夫人与潘氏听到声音面色一变,登时敛起笑容看过去,傅慎时进来怎么也没有人通传,他那副质问人的样子,真是无礼。
潘氏直起身子,绷着脸道:「傅六!你什么意思?」
傅慎时的轮椅慢慢地朝前移动,他沉沉的目光投向潘氏,扬唇冷笑,眼底却不显笑色,嗓音又低又冷:「老二一次又一次地骚扰我的丫鬟,怎么,他房中是没有人了吗?还是纳不起妾?」他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一袋银子,扔在潘氏脚边,道:「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替他出银子纳妾。」
傅二一个成了家的爷们儿,要傅慎时出什么银子纳妾!
潘氏脸色铁青,暗暗咬牙。
老夫人一记冷眼看过去,平缓语气老沉,道:「就为了这事儿,昨日老五喜宴你就不出席了?」
秦氏正好进来,将这些话尽收入耳,她手上死死地绞着帕子,暗忖道,昨儿发生了这种事儿,傅慎时为什么不跟她说?难道就是这般不信任她这个做母亲的么?
她心里五味杂陈,大步地走进去,高声诘问:「老二老五可是亲兄弟,老二昨儿是为了什么不去吃喜酒的?怎么先指责起六郎了?」
众人当即看向秦氏,顺着她的话想了下去,是啊——傅二为了轻薄堂弟的丫鬟,却告病不去自己亲弟弟的婚宴,简直是禽兽不如、薄情寡义,怎么反倒先朝傅慎时发难起来了?
傅慎时握着扶手,淡淡地看了秦氏一眼。
殷红豆抿了抿嘴,秦氏到底是长兴侯府宗妇,说话一针见血。
秦氏走到傅慎时身边,再问潘氏:「我家六郎受辱,却为了侯府的颜面忍气吞声,没在人前闹开黯然躲回院子伤神。老二不顾手足之情,把一个丫鬟看得比亲兄弟还重。我也想问一问,傅二这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本事,打哪儿学的?」
潘氏嗫嚅着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正要开口,秦氏咄咄逼人:「傅二抢完丫鬟,还想抢什么?我索性叫六郎都给他罢了,省得外人说咱们长兴侯府兄不友、弟不恭!」
秦氏这话意有所指。
老夫人做了老侯爷的填房,生了嫡子,却因继子才是嫡长子,自己的儿子继承不了侯位,觊觎多年,眼下潘氏与老夫人被戳穿了心思,心虚气愤,婆媳二人下颌收紧,暗暗咬牙。
而且今日之事,真就是傅二的错,二房没处挑傅慎时的理。
老夫人权衡利弊,仗着婆婆的身份,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氏,欲息事宁人,厉色道:「好了,他们兄弟之间有误会说清楚就行了,五郎刚刚成亲就闹这事儿,像什么样子!你可别忘了,你是长兴侯府的宗妇,凡事以大局为重。」
秦氏走上前一步,屈膝道:「老夫人,正因媳妇是宗妇,才知道恪守家规的要紧之处。这事若轻饶傅二,不给六郎一个交代,外人怕是会以为长兴侯府厚此薄彼、黑白不分、寡情少义!」
她说的句句在理,令人不容反驳。老夫人嘴角微动,声音弱了许多:「……那便按家规处置吧。」
殷红豆心中大喜,恨不得家规里能把傅二处置死了才好!她余光看向傅慎时,却见他嘴角似乎略微一动。
秦氏面色缓和几许,道:「按家规,老二做出这等不耻之事,扣除一年月例,赶去保定府祖祠思过半年。」
潘氏喉咙一哽,思过半年!傅二明年可是要参加秋闱的人!保定府那里怎么能做得好学问!
她瞪着秦氏,道:「大嫂,如此处理,是不是太严苛了些?」
老夫人拧着眉,冷冷地看着秦氏,还未开口,秦氏便猛然抬头道:「倘或弟妹觉得我这个宗妇处事有失公允,大可上书天子,褫夺我的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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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贵不可言 卷二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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