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时一行人出发得早,出城门的时候,天都没黑。
殷红豆跟傅慎时坐一辆马车,廖妈妈在后面的马车里看行李,时砚去跟汪先生送信,随后跟上。
天黑之前,总算到庄子上了。
此处别庄多田多果树,绿水青山,下了雪也比城内暖和一些。
庄子里有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宅子虽小,五脏俱全,影壁、游廊、倒座房、上房和跨院应有尽有,因时常有人打扫,一直都很干净。
院子里已经匆忙布置过了,除了日常起居的用具,最里边的上房烧好了地龙,放了没有花纹的铜脚盆,烧的是庄子里的佃农自己压实的碳火。
廖妈妈和他儿子媳妇就住在院子一进门的倒座房里,方便看门迎客,倒座房离最里边的上房隔着一个游廊、穿堂和一个庭院,若无人招呼,两边相互不干扰。最妙的是,正房后边的倒座房那边开了一个后门,方便傅慎时私下见客。
晚上众人都用过膳,廖妈妈领了庄子上的管事和几个跑腿的小子,见过了傅慎时,交代了一些话,便回了倒座房,殷红豆去锁了二门,整个后院都静谧无声。
殷红豆回了房里,将东西都归置好了,进了上房的时候,就听到时砚同傅慎时讲:「汪先生说,晚上忙完了就过来,小的已经把位置告诉先生了。」
傅慎时问时砚:「大概几时来?」
「估计子时之前。」
殷红豆提着一壶热水进去,替傅慎时倒了温热的开水,递到他手上。
傅慎时修长干净发白的手指握着瓷白的杯子,几乎与杯子融为一色。
殷红豆道:「六爷,摆个屏风,添张榻,以后奴婢跟您睡一个屋吧。」
上房有三间屋子,中间是客厅,西边的梢间做书房,傅慎时住在东梢间,两旁的跨院隔得远了,殷红豆要是住跨院,夜里傅六若有吩咐,她怕是听不见。
傅慎时喝了杯水,殷红豆继续道:「奴婢不上值的时候就住跨院。」
「嗯,去煮茶,夜里汪先生要来。」
殷红豆点着头去了,煮茶的时候心里却在着急,等廖妈妈的儿子媳妇来了,以后傅慎时要出门可怎么办,若是传回了长兴侯府,秦氏知道了恐怕会不依不饶,甚至派人家丁护院来看管也未可知。
亥时正。
汪先生来了,晚上几个巡夜的年轻佃农看见了他,时砚从后门出去,顺利把人领了进来,一进来就说庄上管事明儿就会知道了。
这早在傅慎时意料之中,他吩咐道:「明天他们要是问起,就说是我铺子里的掌柜来见我。」
汪先生脱下羽缎递给殷红豆,捧着刚倒好的热茶,笑一笑,道:「六爷到此处到底还是方便一些。」
傅慎时略微颔首,问他:「先生手上的事,可有进展?」
汪先生微微一笑,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拿出几张马吊牌,递给傅慎时。
牛头骨打磨成的小方块,圆润细腻,摸起来十分舒服。
傅慎时握着空白的牌勾唇浅笑,很快又不笑了,果然舒服。
汪先生又递了一个过去,傅慎时两相敲击,声音清亮,他道:「比叶子牌好玩。」
傅慎时将一对马吊递给殷红豆,她拿着把玩一下,又递给了时砚。
时砚接了也没看一眼,就送回汪先生手上。
汪先生继续道:「牛头骨雕刻上色容易,我请了十几个工匠,再过三天就能完工。还有票纸,已经做了几张,带来给六爷过目。」
他放下马吊,从箱子里拿出特殊的票纸,上边盖着一组繁体数字,最后两位数颜色较为浅淡,右上角还有傅慎时雕刻的章子的花纹。
这就是一组彩票。
汪先生当着傅慎时的面试了试校验真伪,先火烤,再加水,果然都出现了预料之中的效果。
殷红豆和时砚看到成品的时候,眼睛都弯了起来,暖黄的烛光下,三张笑脸聚在一起,唯有傅慎时神色淡淡的,但他上扬的嘴角却也暴露了一缕喜色。
汪先生收起东西,道:「地方陈管事也替咱们找好了,五日后就能开起来了,不过买彩一事恐怕没有马吊这么容易吸客,若中得少,客人怕是不乐意买,要中得多,得咱们自己先投钱才行,恐怕要一段时间才能做起来。」
殷红豆点了点头示意,才开口道:「先生可先免费请一些喜欢四处买卖消息的人中彩,接连二三次,不出半个月,知道的人就多了。」
这样的人,传播消息最快。
汪先生思忖片刻,捋着胡子道:「……还是有些难办。」
傅慎时脸色微白,他气息微弱,看向殷红豆,等她答话。
殷红豆道:「分别开大彩和小彩。大彩三日一期,小彩半个时辰一期。找一群我说的那种的人,前三天全部免费送票,只开四位数足矣,中不了头等,二等三等总要有一个人中。至于中彩的钱,咱们说有多少那就有多少。只要有一个能四处传播消息的人中了,名声很快就会传开。」
汪先生想了又想,倒是可行,花两文钱中一百两银子,这样的消息的确称得上奇闻,殷红豆的主意,会加快了买彩流传开的速度。
他没做过生意,还真没这个头脑想到这样的法子。
汪先生笑着夸赞殷红豆:「我行万里路,却比不上姑娘身在内宅的有见地。」
殷红豆可不敢居功,她自己是想不出来这法子的,不过占了个先知的便宜,她道:「不过是见内宅里丫鬟婆子们饶舌多了才知道一二。」
时候不早了,她道:「先生今夜可要留下歇息?我替先生把跨院收拾出来。」
汪先生摆摆手道:「不了,我还赶回去督促一二。」他起身作揖,道:「六爷,告辞。」
傅慎时躺在床上,朝他颔首。
汪先生的视线落在傅慎时的腿上,略有些担忧道:「六爷的腿……」
「无妨。」傅慎时声音淡然。
汪先生淡笑一下,殷红豆拿起他羽缎递过去,又取了一千两银子给他,时砚才送了他离开。
傅慎时还不想睡,他闭着眼,眉心轻轻的蹙着。
殷红豆走过去,抽下傅慎时腰上的迎枕,温声道:「六爷睡吧。」
傅慎时两手撑在床上,顺势躺了下去,殷红豆弯腰替他掖好被子,四目相对,两颊微红。
殷红豆挪开视线,松开手直起身子回跨院,手却被傅慎时紧紧抓住了,只听得他道:「等时砚回来熄灯。」
她点点头,道:「奴婢知道。」
说完,她才抽回手。
过了几日,汪先生差人来传了消息,说赌坊顺利开张,按照殷红豆说的法子,果然「发财坊」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那种倒霉蛋都能中彩!两文钱中一百两?真的假的?!
陈管事还带话给汪先生,说六皇子替傅慎时请了几个贵客去打马吊,叫他请个体面人接待。
傅慎时早起欲进城,一出门就被廖妈妈拦下了。
廖妈妈亲自拦住了傅慎时,还瞪了殷红豆一眼。
殷红豆心虚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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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贵不可言 卷二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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