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一言不发,浅浅的呼吸,随着风吹到他的鼻端,带着熟悉的香气。他从未见过如此安静如此沉默的她,让他莫名的有些不安。他觉得该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说出来毫无意义。娶正妃是理所当然的事,是皇帝的赐婚,他还没有淡泊名利到将到手的皇位拱手让人的地步,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不惜豁出性命去争去抢。
两人沉默无语,沿着镜湖走了三圈回到梅馆,眼看耶律彦露出留宿的意思,慕容雪忙道:「夫君,我,今日不大方便。」
耶律彦眸色沉了沉,却没有走的意思,反而走到她的床边。
「小狗你收起来了?」他这样问,是因为慕容雪一直将那木雕的小狗放在床头,今天却不见了。
身后没有回答,有急促的呼吸声。
他讶然回头,发现慕容雪正转过身去关窗,她的手指在抖。
他走到她身后,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低头问:「你怎么了?」
她唇角扯出一丝苦涩而酸楚的笑,语气倔强而决绝,「那只狗,我扔了。」
耶律彦一怔,转瞬气道:「你为何扔掉?」
眼泪潸然而下,她哽咽道:「因为那不是我的东西。虽然刻着雪字,却不是慕容雪的雪,是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的雪。」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耶律彦怒道:「你胡说什么!」
如此生气,是被揭露了心思么,心底最隐秘的遗憾和怅然。
「她喜欢梅兰竹菊,所以连这这梅兰竹菊四馆,也是为她而建,对么?」她看着窗外的四座别致庭院,笑容戚戚,泪如泉涌。
「胡说。」他面色沉沉,眼中皆是怒气冲冲的火苗,可是她不怕,因为她心里呼啸着岩浆一样汹涌的激流,里面有爱,有怨,有委屈,有绝望。
「你曾说过你喜欢端庄高贵的女子,原来你说的人,是她。怪不得你从不肯叫我阿雪,在你心里,她是天上雪,我不过是地上霜,对么?」
慕容雪深吸一口气,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丝笑意:「原来你不是不懂爱,只是爱的不是我。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也有如此细致而深沉的感情,也可以对一个人如此的用心,如此的认真。」她含泪叹道:「只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她对乔雪漪羡慕到绝望,他永远都不会那样对她,他甚至吝于一句夸奖,更懒于费一点心思,只是将一只旧狗施舍给她。
耶律彦气得口不择言,「没想到你醋劲这样大,便是十年前的旧事也要拿出来追究,你这样善妒,真不知以后该如何自处。」
她含着眼泪,喃喃道:「是啊,当你迎娶了新人,和她双宿双飞,我该如何自处?」
「你可知你已经犯了七出之条。」
无子、善妒么?
慕容雪心里刺疼,哽咽道:「夫君是打算休了我么?」
他狠狠地盯着她,转身拂袖而去。
慕容雪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渐行渐远,自己就算拼却全力,也永远都追不到。十年都没有生过病的慕容雪突然病了,发起了高烧。
丁香忙请刘氏去叫大夫。佩兰去隐涛阁禀告耶律彦,耶律彦却不在王府。
丁香一直盼到了深夜,也未见耶律彦前来探望,心里已经恨出了茧子,他当真是绝情无心。
好在慕容雪从小生活优渥,身体底子打得好,服药之后翌日便退了烧。
刘氏对她素有好感,昨日来梅馆看望了两次,今日一早又来了。
慕容雪刚刚起床,丁香给她拧了热毛巾擦脸。
「夫人今日好些了么?」刘氏关切地看着慕容雪,她的脸上犹带着高烧之后的红晕,给憔悴的容颜添了几分妩媚的丽色。
慕容雪靠着床上,轻声道:「多谢嬷嬷关照,好多了。」
「那就好。」刘氏欲言又止,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嬷嬷有什么事么?」
刘氏看了看丁香,「你先出去一下。我与夫人有话说。」
丁香觉得有一种不妙的感觉,犹犹豫豫地离开了房间。
刘氏这才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慕容雪:「这是王爷让张拢送回来的,叫我转给夫人。」
慕容雪接过来,第一眼便看见了三个字:放妻书。
下面的字瞬间便模糊起来,她的手在抖,「嬷嬷,这是,休书么?」
刘氏不忍心看她的表情,低声道:「不是休书,放妻书是和离。」
和离,慕容雪默默念了这两个字,良久抬起头来,对刘氏道:「替我谢谢王爷。」
心里空荡荡的已经不痛,早已千疮百孔。这一场苦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独角戏。投入的只有她自己,受伤的也只有她自己。最后,他给的结局不是休弃而是和离,是她所有付出的唯一回报,单薄如纸。
刘氏走后,她将那张和离书,仔细叠好,贴身放在胸口,然后去了厨房。
丁香忙跟上来问:「小姐你要做什么?刘嬷嬷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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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女点夫 上 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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