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坐在木椅上,小手拍着平坦的肚腹,轻声道,「哥哥,你外甥还小呢,根本不会折腾,厨房里的银耳汤熬得分外粘稠香滑,我很喜欢。」
周良玉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他尚未成亲,对孕妇的情况不太了解,这才闹了笑话,好在清儿是他嫡亲的妹妹,在自家人面前丢脸,也算不得什么。
拿了一本策论,周清随手翻了几下,面色微冷说,「那位好表姐又来香铺了,之前我分明提醒过,让她离咱家远着些,偏她把这话当成耳旁风,上赶着接近母亲。」
周良玉放下毛笔,眼底透着几分不赞同,「好歹也是自家亲戚,总不好撕破脸,清儿只当没看见便是。」
秀眉微微蹙起,周清银牙紧咬,声音略有些尖利,「难道哥哥也觉得我做的不对?焦茹明显别有用心,怎能不将她拦下来?」
没想到清儿的反应会这么大,周良玉伸手轻拍着她的额头,解释道,「我妹妹如此聪明,为何现在想岔了?你怀着身孕,精力本就有限,又想研习香谱,要是再将心思放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身子骨哪能受得住?哥哥清楚你的意思,我绝不会单独与焦茹见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若周清还不明白的话,那跟傻子也没有多大区别。她眼底泪意尽消,虽然心里的厌恶未减,却委实松了一口气。
只要哥哥对焦茹升起防心,就不会那么简单的被她糊弄,最后惹上了人命官司。
见清儿情绪平复下来,周良玉放心不少,复又拿起书卷,仔细体会着圣人的微言大义。
偏厅中。
焦茹坐在席氏对面,小口小口的吃着茶,她微低着头,强忍着不露出愤恨的神情。
今日她特地来香铺走一趟,就是为了见周良玉一面,哪想到都已经呆了一个时辰,连男人的一片衣角都没瞧见。
端着茶盏的手轻轻颤抖,女人脸色发白,几乎没有半分血色,席氏本就可怜这个命途多舛的侄女,忍不住拉着她的手,轻声劝道,「清儿被我们宠坏了,最是心直口快不过,茹儿千万别跟她计较,日后多过来走动走动。」
眼底蒙上薄薄一层泪意,焦茹抬起头,轻咬唇瓣道,「姑母,茹儿身上带孝,哪能经常出门?您对茹儿的关怀爱护,我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不敢忘怀,只是我乃命贱之人,就不要惹得表妹不痛快了。」
因为周清的缘故,席氏心生愧疚,低低叹息一声,不过在她心里,谁都比不上一双儿女重要,此刻清儿还怀着身孕,万万不能动怒,就算表姐妹之间有什么误会,等到生产之后再解释也不迟。
焦茹等了半天,席氏都没有说什么,她心中更是不平,脸上却露出一抹怯怯的笑容,恭顺地跟席氏告辞,随即离开了香铺。
刚迈出门槛,女人娇柔美丽的脸庞霎时间变得狰狞扭曲,那副凶狠的模样极为可怖,让人心肝直颤。
对上路人惊异的目光,焦茹知道自己失态了,赶忙收敛神情,恢复了平时的柔弱可人。
晌午正是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候,正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多少,鼻间嗅到长工身上的汗臭味,她胃里一阵翻涌,简直厌恶极了,加快脚步想要回到宅子中,却不曾想撞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身子一个不稳,她直直往后栽倒,好在那人反应不慢,伸手揽住了女人的腰,这才没让焦茹摔在地上。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不如在下送你一程?」
感受到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焦茹面皮霎时间涨红一片,就连耳根子也跟着红透。余光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发觉他生的还算俊秀,身上穿着锦缎衣裳,腰间挂着一块成色不差的玉佩,一看便知家底颇为丰厚。
眼神连连闪烁,焦茹低声开口:「公子,小女子还在孝期,最是晦气不过,就不劳烦您了。」
俗话说的好,要想俏一身孝,焦茹原本只是六分的容貌,但在一身素衣的衬托下,更突显出她娇柔的气质,楚楚可怜,如同枝头被风雨摧残的梨花一般,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果不其然,锦衣少爷道,「在下不怕晦气,还请姑娘莫要介怀。」
方才焦茹刚在周家碰了个软钉子,知道自己想跟周良玉成事,肯定十分艰难,还不如另辟蹊径,这么一想,她便点头应了,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淫邪的目光。
只要焦茹不把心思放在周良玉身上,周清就不至于这般劳神。
她那哥哥什么都好,但不知是圣贤书读多了,抑或本性就是纯善,并没有那么多的阴邪心思,前世里才会轻易的被焦茹给蒙骗了。
缓了缓心神,周清抛却脑海中纷杂的思绪,将周父交给她的调香笔录找出来。
这是前朝调香大师一辈子的心血,其中不但记载了不少香料的品类,甚至连一些失传的香方也有所涉猎。
她从小与香料打交道,是真心喜欢调香,得了此物如获至宝,整日捧着笔录不撒手。
此刻周清坐在靠窗的桌子旁边,借着日光仔细研究。
她并非逐字逐句的背诵,而是认真体味着大师的经历,将自己带入其中,以求了解他调香时的心境,这样反复数日,她心头萦绕的郁燥焦灼之感消褪不少,整个人显得十分淡然,如同山林中挺拔的修竹,倒是让人忽略了她容貌上的艳丽。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周清丝毫没有回到罗家的意思。到了现在,香铺上下全都觉出味儿来,知道夫妻两个怕是闹出了龃龉,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周清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几步走到于福跟前,小声恳求,「师兄,劳烦你帮我个忙。」
于福同王鲁一样,也是打小儿就被周父收入门下的,他脑子活,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却一直没有自立门户,甘愿在香铺中当个小小的伙计,也是个知恩图报的。
如今王鲁不在,他成了掌柜,每日呆在柜台后头,只凭着一张巧嘴,就将店里的香料、木樨油以及傅身香粉等物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女客们被哄的眉开眼笑,掏钱买了不少东西。
「小姐想做什么?」
「你帮我盯着罗新月,看看她最近如何了?」
于福知道罗新月是周清的小姑子,不过二人的关系委实称不上好,那女子本性贪婪,看到什么稀罕物都要握在手里,十分讨嫌。
眼神带着狐疑,于福却没有多问,他看着小师妹长大,知道她心地良善,不会做出丧尽天良的恶事。
既如此,盯着罗新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想到他出门一趟,回来的时候紧紧皱眉,沉声道,「小姐,罗新月不在家中,不知去了哪里,有不少嘴碎的妇人说她跟人私奔了,罗家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眼底露出几分诧异,但定下神来仔细一想,周清也猜到了几分。她那小姑子怀了吴永业的骨血,为了嫁入长夏侯府,肯定不会轻易落胎,如此一来,说不定会去情郎身边避避风头。
她摆手道,「师兄不必费心了,罗家的事情我插不上手,还不如在房中看香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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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哪时要和离 卷一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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