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死按在地上的王鲁咬牙切齿,本就普通的面庞现下变得十分狰狞扭曲,往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道,「周清,你可别血口喷人,方才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就诬赖我杀人,你还真是恶毒!」
主街上本就比别处热闹,这会儿围了不少百姓,有个年岁颇大的婆婆皱着眉,义愤填膺的反驳,「老身看的清清楚楚,你站在这小姑娘身后,狠命推了一把,根本不是无意为之。」
「你这老虔婆,快闭上那张臭嘴,你肯定是被周家收买了,这才帮着这个贱人!」即使到了这种境地,王鲁仍不服软,毕竟他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没了,不再是周家香铺的掌柜,也不能纳喜鹊当小妾,甚至还被刘凝雪从沉香亭中赶出来,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拜周清所赐,他怎能不恨?
老婆婆被污言秽语气的脸色煞白,周清扶着老人家的胳膊,水眸中满是感激,柔声道,「多谢婆婆仗义执言,这人原本是我爹的大徒弟,与外人勾结,想要谋夺传家宝,事情败露后被赶出家门,哪想到他还不知悔改,竟想对我下手。」
周围百姓不由唏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谈论着,看着王鲁的眼神中也带着浓浓厌恶。
像这种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东西,还不如死了干净!
谢崇皱眉,几步走到王鲁跟前,最近他虽然在书房中点了安神香,但因常年呆在诏狱中,刚才又动了刑,浑身血气根本压不住,连带着周身慑人的气势,劈头盖脸朝向王鲁涌去,将这个欺软怕硬的混帐东西骇的面色煞白,两股战战,再也不敢吭声了。
粗砺手掌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一下下摩挲着,他抬头看着周清,问,「此人心术不正,若眼下将他放了,难保不会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罗夫人准备怎么处置?」
王鲁一张脸霎时间变得惨白,他清楚锦衣卫的手段,要是真落到这帮人手里,他哪里还能保住性命?
眼底带着哀求,他颤巍巍开口,「小姐,先前是我鬼迷了心窍,一时糊涂,才会做出那等恶事,毕竟我被师傅从香铺里赶出去,没有营生,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已经走到了绝路,还请你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即使王鲁姿态放得再低,语气再是可怜,周清面上也无一丝动容。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香铺着了火,于福冲进火海中,落下了一身伤,当时王鲁也装模作样的去救火,以至于后来离开,自己都没有怀疑过他。像这种人,如果她心软了,怎能对得起前世病榻缠绵受尽苦楚的爹娘?
「我朝律文中规定六杀,分别为谋杀、故杀、斗杀、误杀、过失杀以及戏杀。王鲁一直跟在小妇人身后,明显是早有预谋,应属谋杀,就算他未能得逞,不至于受绞、斩之刑,总得在圜土中呆上一段日子,否则我大周的国法,岂不成了一纸空文?」
听到周清掷地有声的言辞,谢崇嘴角微勾,黑眸中流露出一丝激赏。
大周崇尚妇德,主张男子为天女子为地,积年累月下来,妇人们受到无数拘束,性情中的棱角也被磨平,像周氏一样果决的女子,实在少见。
「既然罗夫人不欲容情,那本官便秉公处理了,谢一,将人带到诏狱。」话落,高大侍卫应了一声,拖拽着王鲁,不顾后者仿佛杀猪一般的嚎叫,快步往镇抚司的方向赶去。
诏狱那种地方,进去之后,不死也得脱层皮,周清微低着头,心头萦绕着的怒火倒是消散不少。
她缓缓屈膝,冲着谢崇俯身行礼,「多些大人相救,今日若不是恰巧遇上了您,恐怕小妇人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普通人被疾驰的马车撞上一下,都会受重伤,更别提周清肚子里还怀着身孕,一旦出了事,恐怕就是一尸两命。
「罗夫人不必言谢,先前谢岭出言不逊,还望夫人莫要介怀。」
想起放在库房中的珍贵香料,周清说,「大人先前送了那么多的赔礼,龙脑香、婆律香哪样不是上等的珍品?被骂了几句,小妇人不痛不痒,倒是让您破费了。」女人杏眼一片莹亮,缓缓笑开,如初绽的兰花。
调香之人大多爱香,这一点谢崇心里很清楚,才会将番邦进贡的香料当作赔礼,送到周家香铺。
眼见女人眼底蕴着亮光,唇角不住上扬,这份愉悦仿佛将谢崇也给感染了,原本他胸臆中充斥着暴虐与杀意,此刻渐渐平复下来,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让谢一前去,若是他亲自登门,是不是就能看到周清收到香料时的欢喜模样?
明知这种想法不太妥当,但谢崇却不以为意,他缓缓道,「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龙脑香、婆律香虽好,留在我手中却无半点用处,还不如送给最适合的人。」
男人语调低沉,略带着一丝喑哑,周清指尖轻轻颤了下,恭谨道谢,「多些指挥使厚爱,日后小妇人定会尽心竭力,帮您调制安神香。」
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她接着开口,「家中还有不少杂事,若您没有吩咐的话,小妇人便先退下了。」
察觉到女人疏离的态度,谢崇剑眉微皱,轻轻嗯了一声。
炙热的目光投注在周清身上,让她浑身僵硬,如芒在背,偏偏除了尽快离开,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十几名锦衣卫停留在原地,想起陛下的交待,刘百户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咱们得快去刑部走一趟,否则证据恐怕不好到手。」
谢崇敛目,「我去刑部即可,你派人盯着韵茹,一旦有任何动静,直接上报便是。」
韵茹是暖香楼的清倌儿,卖艺不卖身,她今年不过十五,模样娇柔美丽不说,还生了一把好嗓子,即便没有入幕之宾,名气也不算小。
刘百户虽然不知指挥使为何会对一个小小妓子上心,但他在北镇抚司呆了多年,也懂得如何保全自身,不该问的事情,他永远不会打听。
应了一声,刘百户大步离开,直往暖香楼的方向走去。
周清刚一迈进香铺,于福迎了上来,他心思细,一眼就扫见沾满灰尘的锦缎,狐疑问道,「小姐,您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怎么把布料都给弄污了?」
此刻堂中没有多少客人,周父坐在柜台边上,将配制好的香料放在木匣中。
听到动静,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女儿跟前,眼底带着浓浓的担忧。
周清鼻间发酸,委屈的说,「方才女儿在正街上,边上有辆马车经过,王鲁悄无声息的站在我身后,狠狠推了一把,若不是有贵人相助,女儿恐怕就回不来了。」
她每说一个字,周父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他怎么也没想到王鲁的心思竟会如此恶毒,得不到宣炉,就要谋害清儿,他们打小儿一起长大,情分好比兄妹,这样他都能下手,还真是个畜生!
「爹爹,您别担心,女儿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王鲁当街谋杀,已经被锦衣卫送到了诏狱中,您若是觉得钱氏娘俩可怜,让于福师兄去送些银钱便是。」即便对王鲁厌恶到了骨子里,但周清恩怨分明,知道钱氏是无辜的。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姓王的再无耻,事情也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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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哪时要和离 卷一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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