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相府里人声未歇。
书房里,烛光剪影跳动不停,透过窗柩隐约映出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这府里的主人国丈爷,另一个却是戏园子里失踪多时的裴徵。
姜丞坤铁青着脸坐在书桌前,裴徵则闲闲坐在下首的檀木雕花椅上,翘着二郎腿,颇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让人看一眼就头痛万分。
前者就这样头疼地捂着前额,「那班子少说也花了你几年心血,说毁就毁了,一群蝼蚁死不足惜,你就是不想要了大有别的法子,何至于要这样!要做这事之前,为何不同我商量一声!」
裴徵唯有从鼻端发出的一声轻哼算作回应。
这态度彻底激恼了姜丞坤,一茶盏猛地砸向裴徵,若非后者侧身闪躲的快,那就不是砸在后面的墙上而是他正脑门上了。
姜玉珠正是这时候端着茶托进来的,一进门就给吓得差点失手打翻了托盘上面的茶水。「爹,裴哥哥……」
「你怎么来了?」姜丞坤的脸色不自觉放缓了些,只不过仍谈不上多好看。
姜玉珠暗暗吁了口气,她爹从来是最疼她的,更舍不得对她有半分凶。眼下,爹和裴哥哥闹不快,自己的出现无疑是调解了二人,是那样恰到好处,她沾沾自喜地想道。得亏她刚一眼就认出了裴哥哥,要不然就错过了,不枉费她苦心打扮一番再过来。
「爹,裴哥哥喝茶,这是我晨起采摘用秋露泡的,别的地儿可没这么好的茶。」她将一盏给了姜丞坤,另一盏则磨磨蹭蹭的送到了裴徵跟前。
那双涂了蔻丹的纤纤手指捧着茶盏亲自送到裴徵的手里,殷勤又讨好。裴徵悠哉的接过瓷杯,抿了一口,对着姜玉珠笑赞,「玉珠妹妹好手艺。」
得了夸奖的姜玉珠更是神采飞扬,全然不顾自己爹还在旁边,小女儿家的心思昭然若揭。私心里暗忖,宋国公府那庶女已经构不成要挟。哼,裴哥哥最后只会是她的!
而在旁从头看到尾的姜丞坤却看不出男人眼中有多一丝旁的情意,再想想玉珠的痴情,额际忍不住一抽一抽的跳。
「玉珠乖,爹和你哥哥还有正事要说,你先回去歇息。」
姜玉珠一愣,没想到爹竟要把自己支走,登及不乐意地央唤了声‘爹’,然而姜丞坤这回不为所动。
她瘪了瘪嘴,觉得两人这回比自个想的还严重,顶着姜相爷的迫视咬唇说道,「爹可不能让裴哥哥回戏园子那等危险的地方,就让,就让裴哥哥留在府里住着,反正府里还有很多空着的厢房,等抓到了凶手再另说。」
抓到真凶?
姜相爷险些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真凶眼下就好好坐在他们跟前呢,跟疯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
「出去。」他气得吹胡子喝道。
「出去就出去。」姜玉珠不曾受过什么训斥,一下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她一出去,书房门口就多了一层护卫,闲杂人等再靠近不得。这一幕惹得还想留下偷听的姜玉珠哭得更伤心了。
姜相爷暗暗捶了两下胸口顺气儿,就对上裴徵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一口气压根没顺过来,淤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愈是沉静得可怕。
姜玉珠这一走,书房里气氛更是紧绷寂静,裴徵像个没事人品着茶水。姜丞坤老眸微眯,似做考量,实则都在暗暗较劲,一时间静的仿佛只能听见外面沙沙的落叶声。
姜相爷看着他‘泰然自若’,眉梢青筋暴起。
裴徵这人太过邪气,肆无忌惮,而他作为当朝宰辅,每一步都行的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招来祸患粉身碎骨。
「裴王子,老夫助你在汴京城里立足,你就是这样回报老夫的?」对方既然一口一个相爷,丝毫不顾情分,姜丞坤自然也就事论事,不再痴心妄想。
可怜就可怜他那小女儿一腔少女情怀,又加上她娘鼓动,深陷泥潭。
裴徵仍是品着‘秋露’,直到一盏茶尽,方启口,「姜相爷莫忘了,你也从裴某这讨了不少好处,莫不是旁人吹捧久了,当真觉得这位置坐得安逸稳妥了?」
姜相爷顿生阴鸷。
裴徵并不顾忌,仍兀自说着,「我要做的事,从来无需与你‘商量’,你若能照我说的做,我自然能保你的荣华富贵。三朝宰辅又如何,怎及得上那位置,而今你贪得小心翼翼,坏得兢兢战战,有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你那外甥今年才十二岁呐。」裴徵起身,远比坐着时气势外放强势,撑在长桌沿上居高临下地睥睨,「要做大事,自然是要趁早。」
当今官家最宠的四皇子,今年不过十二,难当大任,势必要有人帮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至能操纵个傀儡皇帝。
姜相爷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在迎上裴徵那冷然眸光中,掩住了那一丝恼羞成怒带来的情绪浮动。
他冷哼上一声:「若不是裴王子这样说,我还当你是要与我拆伙。」
「相爷多虑了。除了相爷您,裴某上哪儿找这样契合的合伙人。」
姜相爷并不接受他这套,要说方才的念头一开始只是随口一说,当在觑着他时不由细细深想,顿时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这个疯子究竟想做什么!
——
因为巫蛊惨案,满京城都陷在恐慌中。谁也不知道那比瘟疫更可怕的虫子究竟是如何害命?可会传染?
人人自危。
衡阳在国公府的第二日便自觉搬去了偏苑,然而等宋吟晚命人去请她过来一道朝食时,却迟迟不见人。
「人呢?」
「公主不见了!」
衡阳是趁着五更天光将亮时,跟着封鹤廷上朝去的马车混出去的。据门房交代,那会天还黑着看不大清,依稀是个瘦瘦小小的小厮,也不敢耽误主子的事儿就给放行了。
所谓小厮,无疑是衡阳,仗着身量和乔装糊弄了过去。
门房跪在苑子里。
主屋堂下另跪着一名粉衣丫鬟,是两日前随衡阳一道来的。此刻半伏着单薄身子瑟瑟发抖,「公主对于外头的传言一直耿耿于怀,不肯叫人这样冤屈了,说要自个寻法子证明清白!她还说日落之前就会回来!奴婢拦着不让,可,可公主拿蝎子毛蛛威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就该守住那道门,奴婢罪该万死!」
小丫鬟不住磕头,只恨自己当时没用被毛蛛给吓昏了过去,没能拦住衡阳公主。
「她这是一早想好了的。」宋吟晚面色冷肃,攥着的手心同样也是冰凉。
应该说,浑身冒冷。
那丫鬟被发现时穿着衡阳的衣裳昏在床上,外头当值的则被嘱咐说公主身子不适挡了闲杂人等。要不是去的是心思敏感多虑的眠春,还不定能发现这‘金蝉脱壳’的计策。
「去,派人出去找。」宋吟晚胸前急剧起伏了瞬息,方稳住声线压沉得厉害,「洪春班那,还有丰乐楼,酒楼茶庄都去找找,别漏过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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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谁说夫人是草包 下 V第二十六章[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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