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目光往堂下一扫,对跪在那里的侍卫头领沉声道:「滚下去,自己领罚吧。」
「是。」
……
谢宅。
施婳正在案边写着方子,杜如兰坐在一旁,正对着那张卧榻,邵清荣躺在上面,依旧昏睡着,因为失血过多,他的面孔呈现出惨淡的苍白。
屋子里安静无比,过了许久,杜如兰才慢慢地开口道:「我今日……确实没有想到邵公子会来。」
她像是自言自语道:「他若不来,焉知我如今是否有命坐在这里。」
施婳接了一句:「邵兄为人心善仁厚,他想帮你。」
杜如兰苦笑一声,道:「帮不了,只会白白连累了你们。」
她说着,转头看向施婳,道:「事到如今,邵公子已经被我带累了,有些事情我若还瞒着你们,只怕连我自己都要唾弃了。」
施婳道:「杜姑娘别这么说。」
杜如兰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移向静静燃烧的烛火,徐徐道:「我父亲名叫杜明辉,白松江还未决堤之前,他是岑州的知州,后来的事情,施大夫想必也知晓一二,白松江决堤之后,岑州一带都被水淹了,朝野震怒,下令要严查此事,将主事的官员都带回了京城问罪,其实,我父亲他也是要被押进京的。」
一旁静默的谢翎开口道:「此事我听说过。」
杜如兰继续道:「在进京的前一日,我父亲他……他自尽了,用了一把裁纸刀。」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又看见了当日那副惨烈的景象,短暂的失神之后,杜如兰才道:「他只留下了一封信,不过,那信被我收起来了,他们都说我父亲是畏罪自尽的,但是他有什么罪?」
杜如兰的声音轻颤:「他为官向来清廉,我们一家老小每年都是靠着他的俸禄过日子,当初修河公款被挪用了,但是那银子他未拿过一分半毫,顶多……顶多也就是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何至于落得一个身死名裂的下场?」
她轻轻抽噎了一下,短暂的沉默之后,谢翎问道:「白松江决堤的案子如今已经结了,当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杜如兰拭去了眼泪,冷静下来,道:「岑州年年水患,去年年中,朝廷拨了三百万两银子下来修河道,但是你们恐怕不知道,那三百万两银子还未运到岑州,就已经被瓜分完毕了。」
谢翎与施婳对视一眼:「还有这种事情?」
杜如兰冷笑一声:「还不止,三百万两银子分是分了,上面吃肉,下面喝汤,皆大欢喜,其余的都拿去填库银亏空了,最后分到白松江修河道上的银子,不足五十万两,我父亲没有分银子,可是他是岑州知州,修河道的事情最后还是要落在他身上去,没有银子,拿什么修河道?」
她慢慢地道:「最后只能将白松江最重要的一段着重修了,其他的河道徐徐图之,今年大水一发,我父亲便知道大事不妙了,当初分银子的时候,大家都是好商好量,可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到了这种时候,分的银子就都是买命钱了。」
照她所说,岑州知州当初既没有分银子,想必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只有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大不了撤官罢职,罪不至死,若他愿意上书,将岑州的事情一五一十捅出来,说不定还能捞到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可最后他选择了自尽……
施婳若有所思,道:「你父亲可是受了威胁?」
杜如兰闭了一下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来,道:「自从我父亲到岑州上任,从一个知县做到了知州,其中辛苦,不为人道,我们一家都随着他在岑州生活了近二十年,上有祖母,下有家小,出了这种事情,我们便成了他的软肋。」
话说到这里,已经十分明显了,杜明辉为了保全家人,又不愿意回京顶罪,便唯有一死,才能安了某些人的心。
杜如兰声音里带着懊悔:「岑州就是一个大泥潭,我从前便劝过他,若是可以,不如上书奏请调去外地,便是去边疆那种蛮荒僻野,虽说苦了些,但是总比这里要好,他既不愿意与那些人同流合污,一起贪墨,又无法检举他们,只一味沉默着,最后事情爆发之时,还要把命填上。」
她咬着牙,语气里是恨铁不成钢之意,道:「我此番安顿了家人,来到京城,就是为着将岑州之事揭开,朝廷查来查去,只杀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芝麻官,有什么用?我不能让我的父亲背着罪名白白死了,他有罪,可并非贪墨之罪,我既然来了这里,就没想过能活着离开!」
空气安静,烛火摇晃了一下,很快又归为平静,杜如兰略微平复了情绪,继续道:「你们恐怕不知道,岑州除了这白松江决堤之事以外,库银已经亏空了许久,直到去年年中那三百万两的修河公款到了,才勉强填补了大半,直到如今,我父亲过世之时,也还是亏空的。」
杜如兰顿了顿,道:「还有一事,岑州一带年年水患,收成不好,从三年前开始,朝廷便下令赋税减半,可是直到如今,岑州还是根据往常丰年的赋税照收,甚至从前年开始,加收了一样茶税,为了此事,我父亲与巡抚衙门争执了许久,被扣留了十日,回来时已是形销骨立。」
施婳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谢翎沉着地道:「你父亲也是岑州知州,按理说,是可以上书的,为何他不将事情禀报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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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 卷三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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