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秋早知宁十一郎也在随行之列,心中早有准备,但乍然见到他,依旧有些五味杂陈,定了定神,平静地回以一礼:「敝姓林,彭州导江人,族中行十七,见过阁下。」
两人叙过礼,便即心照不宣地目视前方。
半晌,宁十一郎还是忍不住瞥了沈宜秋一眼,轻声道:「足下……这一向还好么?」
这话问得古怪,好在周围的译官们正高谈阔论,夹杂着隆隆车马声,宁十一的语声又极低,无人注意到。
沈宜秋道:「多谢足下垂问,某很好。」
宁十一郎目光微动:「那便好。」
沈宜秋欠欠身,便不再与他搭话。
宁十一郎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太子车驾在前,尉迟越坐在车中,想起沈宜秋此时正与宁十一郎并辔而行,可以光明正大地谈天说地,只觉如有芒刺在背,终于忍不住对车旁骑马随行的大黄门来遇喜道:「去请林待诏。」
来遇喜心中暗笑,奉了命,便即调转马头去请人。
不一会儿,沈宜秋来到跟前,向太子行了个礼:「仆见过殿下。」
尉迟越清了清嗓子,冠冕堂皇道:「林待诏熟知沿途各州府的风土地旺,自此以后便随在孤左右,以便孤随时问询。」
沈宜秋暗自好笑,不过面上不显,一本正经地行礼,压着嗓音道:「谢殿下恩殿,仆不胜荣幸。」
行出两里路,太子又撩开车帷,对马上的太子妃道:「林待诏,孤有一事相询,请登车。」
沈宜秋无法,只得勒缰下马,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尉迟越的马车。
与太子同车是莫大的荣耀,随行官员心中不由暗忖,这位年轻的林待诏不知是何来历,似乎出身寒门,亦无功名在身,可所受眷顾似乎更胜林状头,不知有何过人之处。
沈宜秋上了车,放下车帷,向尉迟越行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尉迟越听她仍旧压低嗓音学男子说话,知她是故意揶揄于她,轻哼了一声伸手将她拉入自己怀中,俯身在她耳边道:「孤请待诏来,自是有事相询。」
沈宜秋不由面红耳赤,低声道:「殿下!」
尉迟越在她滚烫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这才放开她:「孤明白了,多谢林待诏指教。」
沈宜秋又好气又好笑。
尉迟越抬眼端详她,见她身着玉白圆领袍,俨然是个朱唇皓齿、风流倜傥的小郎君,与平日着女装自不相同,亦有别于习武时的胡服。
她此时双颊晕红,上挑的眼尾也染上了薄红,眼风里带着薄嗔扫过来,又是另一种勾魂摄魄。
太子只觉心底有团火直往四肢百骸间流窜,不敢再看,忙移开目光,连连告诫自己,此行有重任在身,切不可怠惰。
思及此,他忙拿起手边书卷继续读。
沈宜秋好奇地问道:「殿下看的是什么?」凑过头去,却见上面并非汉字,却是虫鸟般的陌生文字。
沈宜秋一见便猜出这是吐蕃文字,太子果然答道:「是吐蕃经书。」
但是她从不知尉迟越识得吐蕃文字,不禁诧异:「殿下是什么时候学的?」
尉迟越道:「才学了数月,只是略识一二。虽有鸿胪寺译官随行,但转译中难免失却原意,多少得会一些。」
他顿了顿道:「可惜平日抽不出时间来,倒是旅途中得闲,正好补补功课。」
沈宜秋也不禁有些佩服,身为天之骄子却能如此刻苦,实属难得。
她幼时生长于灵武,城中胡汉杂处,父母又都是开明之人,她受父母影响,华夷之见既淡,眼下见了这些异域文字,也是兴味盎然:「这经文上写的是什么?」
尉迟越抬起眼:「你想学么?」
沈宜秋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殿下能教妾么?」
尉迟越一本正经道:「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叫一声师父。」
沈宜秋知道他又在逗自己,不理会他,兀自转过头去。
尉迟越笑着摸摸她后脑勺:「孤这三脚猫功夫,自己看看也罢了,教人怕是误人子弟。」
顿了顿道:「待上了渡船,孤召个鸿胪寺译官来教你。」
两人说了会儿话,车驾不知不觉出了城西开远门。
又向西行十里,抵达临皋驿。
临皋驿是长安城西北第一个驿馆,在渭水南岸,官员西北行,亲故大多在此处为其饯行。
太子离京,诸皇子、宗室与百官也在临皋驿中设宴祖饯。
五皇子尉迟渊自然也在座中。
「林待诏」跟在太子身后步入堂中,四皇子等人一时未将其认出来,尉迟渊却是噗嗤笑出声来。
尉迟越瞪了弟弟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多嘴。
尉迟渊将嘴角拉平,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与其余几位兄弟一齐道:「祝阿兄此行一帆风顺,马到功成。」
尉迟越举杯回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诸兄弟道:「孤离京数月,你们替孤好好孝顺父皇与母后。」
众人唯唯诺诺,尉迟渊却眯了眯狐狸眼,眼中有狡黠的笑意,涟漪般荡开。
太子一行并未在临皋驿多作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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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来宠妻 卷三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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