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越微微一笑,乜他一眼:「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志向。」
顿了顿道:「此事不难,孤吩咐下去,你即日便启程去长安吧。」
玉璜大喜,谢恩不迭:「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奴家何德何能……」
尉迟越心道你的功劳大得很,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他只是清了清嗓子道:「相逢一场,也是难得。」
庆州的事告一段路,太子一行重新启程。
议和的日期本就迫在眉睫,在庆州耽搁五六日,他们的行程越发紧迫。
尉迟越不敢再耽搁,一路快马加鞭,昼行夜宿,六七日后便进入了旱海。
所谓旱海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沙碛,放眼望去尽是黄沙,没有水泉和溪涧川谷,也没有邮传和驿馆。
一行人昼间行路,夜里便在沙海中安营扎寨,如牧人一般住在帷帐中。
沈宜秋平日习个武都怕苦嫌累,尉迟越本来担心她受不了这个苦,但进入沙碛后,她却从未抱怨过一句。
连男子都受不了风沙与毒日,她却似浑然不觉,反而越发神采奕奕,仿佛那黄沙底下藏着灵泉似的。
尉迟越很快明白过来,对她来说,灵州比长安更像故乡。
过了积石岭,便是灵州南界了。
一行人穿过鸣沙,又行数日,终于在三月初二黄昏抵达灵州城。
灵州城是西北的交通要塞,濒临黄河,地平壤沃,胡夏赫连氏曾置果园于此,旧城在河渚上,随水上下,从未陷没。
太子一行抵达时正值阳春,城中桃李争妍,烟柳拂堤,「塞北江南」之称名副其实。
灵州官员照例出城迎接,将太子一行迎入刺史府。
沈宜秋之父曾任灵州刺史,刺史府便是她曾经的家,不过回到家园固然欣喜,但物是人非,心中又别有一种怆然。
她随众人一起穿过前院,这是阿耶曾经处理政务的地方。屋舍经过后来两任刺史的修葺,已与她记忆中的模样有些许不同。
她还记得那时候阿娘病重,阿耶生怕她在后院闹她,便将她带到前院,让她在自己书斋中玩,她闲着无聊,在他的书卷上画猫儿狗儿,他见了也不生气,待办完正事便抱起她放在肩上,一路扛着她回后院。
沈宜秋一步步走着,脚步渐渐发沉,回忆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正出神,忽然有黄门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林待诏请随奴来,殿下有请。」
沈宜秋不明就里,跟着那黄门径直往前,走到尉迟越身边。
太子向伴驾的灵州官员道了声失陪,低声对沈宜秋道:「孤带你去个地方。」
沈宜秋跟着尉迟越穿过回廊,心中越来越讶然,太子从不曾来过这里,却似乎对刺史府的地形了然于胸。
不知不觉到了一处院落前,沈宜秋感到眼眶一阵阵发酸——这正是他们一家三口所住的地方。
阿娘西嫌刺史府的正院太大,房舍太幽暗,阿耶便顺她的意,住在后园中一个小偏院里。
沈宜秋站在半掩的木门外,有些近乡情怯,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尉迟越。
太子向她点点头。
沈宜秋屏住呼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将门轻轻一推,门轴发出轻轻的吱嘎声。
她跨进院中,不觉捂住嘴,睁大的双眼中沁出泪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小小的院落中,庭中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榆树上榆钱累累,院中的八角井、低矮的房舍,都与她模糊的记忆渐渐重合。
她走到榆树前,轻轻抚摸粗糙的树干,仿佛在与一位老友打招呼。
沈宜秋忘了时间,仿佛穿梭在回忆中,以为早已经忘却的往事翻涌上来。
她很快便发现这些房舍是新建的,堂屋的阶石上没有她记忆中的豁口,自东数第三根廊柱上也没有她用小刀挖出的刻痕——这院子是有人按当年的模样重建的。
至于谁会大费周章做这些事,她转念之间便明白了。
就在这时,东厢门帘一动,一个老仆妇走出来。
沈宜秋一怔,随即认出来,失声道:「嬷嬷?」
她的乳母比记忆中苍老了些,但仍是那慈蔼的模样,一见她便泣不成声:「小娘子……」说着便上前抱住她。
沈宜秋转过头,透过泪光看向尉迟越。男人倚在门边,眼中含笑,静静地望着她。
你失去的,我替你找回来。
李嬷嬷回过神来,松开沈宜秋:「娘娘恕罪,民妇忘了规矩。」
说罢向两人行礼:「民妇李氏,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沈宜秋忙将她拉起来:「嬷嬷别多礼。」
尉迟越对沈宜秋道:「谢刺史还在等着我,我先去前头,你留在这里歇息,晚膳孤叫人给你送来。」
沈宜秋道:「妾恭送殿下。」
尉迟越一笑:「我就去片刻,不必依依不舍。」
沈宜秋无可奈何,这人死性不改,一有机会便要占点口舌上的便宜。前一刻她几乎感激涕零,后一刻便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转念一想,这厮虽然少年老成,但说到底才十八岁,心智稚嫩些倒也不足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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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来宠妻 卷三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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