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日卧床,既不出门,衣衫也不必齐整,穿身玄青衬道袍,衣带松垮垮打了个结,再里面连件中衣都没有,胸膛半掩半露,白晃晃一片,展见星气急了刚想瞪着他理论,不留神一眼瞥见,饶是连忙扭头,一下也被耀得眼睛生疼。
她头更疼:「这怎么说话,九爷,你看看你,你——成何体统!」
朱成钧低头看了看,他知道展见星是个姑娘以后,倒也有点自觉,把自己衣襟拢了拢,嘴上不以为然:「是你看我,又不是我看你,吃亏也是我吃亏。」
正常情况下展见星都不一定辩得过他,何况是这种时候,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坚持但是徒劳无功地把一张冷脸摆出来:「你让开。」
朱成钧不大想,他也没从这个角度看过展见星,她被他压制得只能仰躺在散乱的丝被上,眉头紧蹙,嘴唇抿着,满面隐忍无奈,红晕从脸颊一路蔓延至脖颈,三分荏弱外,足有七分动人。
他光是看着,喉间就不由滚动了一下,觉得自己渴得厉害。
气氛越来越不对,尽管展见星说不出不对在哪里,她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在心里定了定神,把脸又冷上两分,不再管他什么模样,转回来就要翻脸,但上方忽然一亮——却是朱成钧抢先她一步翻身而起,屈起腿坐到床尾处去叫人:「秋果!」
秋果本没走远,正在帘外竖着耳朵浮想联翩,听见传唤,小心又好奇地掀帘探进一个头来:「爷?」
「倒茶。」
「哦哦。」
他连忙答应着进去,到桌边摸了一下茶壶:「凉了——」
朱成钧打断他:「就要凉的。」
夏日里喝凉的也不妨事,秋果便倒了递过去,朱成钧仰脖一气喝了,又叫他去倒,连喝了两杯,才把屈起的腿放下了,另换了个舒适点的坐姿。
他眼睛没闲着,张口就道:「展见星,你站住。」
这个过程里,展见星早从床上起来了,尴尬得不敢看秋果一眼,贴着门边就要溜出去,被叫住,不想回头:「九爷,我还有公务,不能在此耽搁了。」
「那你的东西也不要了?」
什么东西——
展见星一愣,蓦然转头,只见朱成钧举着几张笺纸,气定神闲地冲她挥了一下。
那是她带来的奏本草稿,郡王遇刺,于公于私她都要往上报,朱成钧被追杀的细节她不是非常清楚,才在日暮落衙后前来向他询问。
为求准确,她把写好大半的草稿也带来了,让他确认一下有无出入,这件事本来办得很顺利,前后只用了一刻钟左右,但就在办好以后,她要走时,他忽然不满发作,她人被掀翻,草稿也散落到床铺里面去了。
她不得不慢吞吞走回去,伸手:「还给我。」
朱成钧飞快把草稿往身后一藏:「不还。」
展见星:「……」
秋果噗一声笑了出来。
但朱成钧也没有再做什么,只是指了指那边桌旁的椅子:「你坐。」
然后就转向秋果:「说吧,你去临川郡王那边都怎么说的。」
提到这个,秋果来了精神:「爷,你问这个,我还糊涂着呢——」
他先一五一十地把去临川郡王府的情形学出来,然后忙忙问道:「爷,我觉得他们的反应都太奇怪了,好像挺发虚,但又不是那么虚?我最后叫临川郡王给我个交待,他还真大包大揽地答应了,我这差事办是应当办成了,但办得我都不那么明白。」
朱成钧了然勾唇一笑:「这就对了。」
展见星也明白过来,忍不住道:「不错,必定就是他去怂恿了七爷。」
不然别说一支假箭,就是一支真箭,他也犯不着这么紧张,还把自己搅和进来,他的答应,实际等于将他们的怀疑坐实。
想罢这因果,她才迟来地从心里生出一股悚然来:她因为还要忙着汤山村受灾的事,奏本还没来得及写好,他闲着随意一出手已经把朱议灵的成色试出来了,这份对人心的揣测之深,以及设局间的举重若轻挥洒自如,她虽早有所知,仍旧不免惊异。
如此天分——
怎么还同时好意思跟她闹着「我不」、「不还」这种稚童般的把戏呢。
展见星真是费解,也真是无可奈何。
「是七爷?」秋果惊道,「是七爷!」
说到第二遍时,他也恍然大悟了。
不需谋面,有了朱议灵的不打自招,朱成钶就不可能藏得住了。
只不过朱成钶并未聪明到在兵器上做手脚,是朱成钧帮了他一把。这一把实在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朱议灵与朱成钶本没什么深厚情谊——连情谊都没有,双方只是短暂的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既不可能去当面向他求证,而即便求证,朱成钶否认,朱议灵也不会相信,他坑了人,朱成钶就势反手回来坑他一把,太自然了,哪怕朱成钶真拿得出自己无辜的证据,他都会认为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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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读守则 卷三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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