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正在她抓耳挠腮之时,那紧闭的房门陡然间嘎吱一声被打开。
苏青荷心脏突地一跳,没来得及看清那身影,下意识慌张地背过身去,只闻一个隽秀而低沉、冰冷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在干什么?」
苏青荷深吸一口气,默念了两遍要镇定镇定,缓缓转过身去。
三楼的廊道还未点起油灯,黄昏的霞光透过木制窗雕倾洒在地上,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像是沐浴在余晖中,周身罩着一层淡薄的光晕,面容隐在阴影之下,五官看不真切,正因这丝不真切,倒显得柔和温润了许多。
或许是那日他留给她的那一眼太过深刻压迫,苏青荷不敢去直视他的双眼,把手中的纸张递过去,惴惴地:「我…我是来还这封书信的。」
吩咐完小二去准备晚膳、从楼梯走上来的容书,恰巧看见苏青荷把书信递给自家少爷的那一幕,暗道大事不好,飞一般地奔过去。
「少爷……」容书挠挠脑袋,语气忐忑不安夹杂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玄衣男子面无表情,语气也未带丝毫情绪,只是那无意识敲击着轮椅扶手的修长手指,让容书瞬间流下了一滴冷汗。
「我早上去寄信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孩子在练字,练得竟是御史中丞许蔚的字帖,我想那许蔚的字哪比得过您啊,这不是误人子弟嘛,于是我就……」
「于是你就瞒着我借花献佛,」玄衣男子淡淡地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呵,留你在身边当个小厮,真是屈才了。」
容书额角冒出一层涔涔的薄汗,脑袋耷拉着,不敢再言语。
苏青荷感觉玄衣男子的目光移到她身上,停留了两秒,又收了回去,寡淡隽秀的嗓音再次响起。
「我们此次出来是办正事,不是扶贫,若你不想卷铺盖走人,做好分内的事,别再让一些不相干的人打扰我。」
苏青荷抬起头瞪大了眼,和同样无辜地容书对视了一眼,什么叫扶贫,什么叫被不相干的人打扰,她刚才明明连门都没有敲好吗?
这么一个俊美轩举的人,怎么就生了一张那么毒的嘴?
苏青荷忍住掉头离开的冲动,从怀中掏出一张一百两银票,和书信一起再次递了过去:「这是一百两银票,多谢公子昨日帮忙解围…」
她话还未说完,只闻「砰」地一声轻响,面前的半扇门牢牢地合上了。
容书有些尴尬:「姑娘,我家少爷就这脾气,你别介意啊。」
苏青荷暗道介意又如何,不介意又如何,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完这人情,以后两不相干,你家这少爷脾气谁爱受谁受去。
把银票和书信塞进容书的手中,道了声谢,不待他有所反应,苏青荷转身离开了。
☆☆☆
在客栈吃完晚膳,苏青荷带苏庭叶上街逛了逛,由于正值斗石大会,宵禁都被取消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永安街上依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接近亥时,苏青荷二人才回到客栈。这两日白天要看石没办法陪着小包子,只能将他安置在客栈,苏青荷心里有些愧疚,所幸小包子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小包子,让她省了不少心。
第二日清晨,苏青荷轻手轻脚地起身,许是昨日练字练得太累了,苏庭叶睡得很熟。苏青荷给了小二两块碎银子,托他照顾好小包子,且早午的饭食做丰盛些,小二喜笑颜开地收了银子,连连应是。
走到约定的地点,殷守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又等了一刻,古意兄妹姗姗来迟,四人结伴而行,开始了一天的扫荡。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飞逝,苏青荷发现了几块豆种和马牙种的翡翠,她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没有买下那几块毛料。
云映岚那日的激将法确实奏效,苏青荷这俩日心绪不宁,总记挂着能淘到一块够资格去拼一把斗石擂台的珍稀翡翠。
苏青荷自知这样的心态很不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是每一个赌石爱好者都该深记于心的道理,然而能真正做到并始终秉承这句话的人,凤毛麟角。
苏青荷跟着殷守三人一家家店面走马观花式地穿梭,他三人身上各收下了几块木牌,多是开过窗的明料,准备直接运回梁州及京城的府邸。
终于,四人来到了玉石街里的最后一家玉石店,亦是苏青荷的老东家:琳琅轩。
徐景福笑得像个老鸨似地站在门口拉客,曹掌柜坐在柜台后的背椅上,像一座人肉大山,镇宅的弥勒佛。
苏青荷怎么说也与曹掌柜共事了两个月,深知他一毛不拔、一分利都不肯让的德行,做贩卖毛料这行是稳打稳赚钱的买卖,曹掌柜却从来不知变通,不知舍小利换口碑人气的道理。原本还有几位常来琳琅轩的客人,都是因他钻营固执的个性,渐渐也都不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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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玉鉴师 上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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