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瞬万籁俱寂,连风都不敢从这经过。
剑的主人漠然朝着槐树走去,步子像是刻意拖长,玄衣下摆轻擦过焦土,丝利刃划过草尖。沉稳的足音在寂静中回荡,每一声都格外捏心,仿佛就踩在心尖上。
元韶容定在树上,抖似筛糠。额角有汗珠蠕蠕滑下,勾起一阵奇痒,她硬是不敢抬手擦一下。
天地良心,这场火当真同她无半点干系!
她承认,之前她千方百计留下沈黛,是没安好心。原是打算留她在手里,用后宫里的法子折磨她几日,给自己出出气。再按原计划,用投毒一案,把她和沈家一并收拾了,永绝后患。
可现在,这一切都被这火毁得一干二净。
消息传来的时候,她也吓得不轻,以为是沈黛刻意使诈,便想亲自过来探一下虚实。可怎的就成了这样?
要说对那纵火者的恨,她可并不比戚展白少。
「戚、戚戚展白……」元韶容抖着手指,扩着嗓门给自己壮胆,「本宫警告你,可别乱来……」
话还未说完,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寒光。
伴随一束飞溅的淋漓鲜血,钉在她耳边的长剑不见了。
她的食指,也不见了。
手起刀落不过眨眼一瞬,元韶容甚至都感觉不到疼,收回手,翻转着手腕愣愣瞧了半天,她才捂着伤口,蹲下来哀嚎,额前覆满了冷汗。
「姓戚的!你竟敢……你竟敢如此对待本宫?你等着,本宫这就去找陛下,削了你的藩,夺了你的权,将你这个目无法纪、无君无主的狂徒当街问斩!哦不,要凌迟处死,千刀万……唔。」
话说到一半,剑尖再次横扫而来,这回,竟是直接伸入她口中,再深一寸,便会当即给她开喉。稍稍一动,剑身双侧的利刃便在口腔抹出两道伤,血腥在嘴里漫延,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是连干呕一下都不敢。
「削藩、夺权?」戚展白冷嗤,烛火照亮他眉眼,沉沉的,像染了霜。
「这些都无所谓了。本王说过,若昭昭少一根头发,本王便要你儿子一条胳膊。淑妃娘娘再想想,自己这指头断得,是不是有些太便宜了?」
便宜?
元韶容气得五脏六腑都搅合到了一块儿去,还没来得及发泄,戚展白忽然俯身与她平时,眼里覆满冰凌。
「方才那一剑,本王原是想取娘娘性命的,但现在,本王改主意了。比起死,本王更想看你生不如死。」他边说边抬手,气定神闲地扶了下元韶容发上的珠钗,盯着她的眼,含笑一字一顿地道,「在此之前,娘娘可千万要好好活着啊。」
他笑得异常柔和,柔和得根本不像他。
比动怒时还可怖千倍万倍。
阴冷的游丝从他眼角眉梢掠过,元韶容怔怔地,一股寒意顺着背脊缓缓爬上来,钻进脑子,没入四肢百骸。
等人都散去了,她还没醒过神。
☆☆☆
翌日一早,尸首被收敛好,送去沈家。
显国公府一片缟素,哭声震天。林氏头带抹额,顶着一双核桃眼匆忙从屋里出来,老远瞥见那吉祥板,人便昏厥了过去。
沈岸绷着脸,挺着腰杆过来主持大局,一举一动都有模有样,似乎并未受丧女之痛影响。可视线落到吉祥板里头时,他瞳孔骤然缩起,脑袋一阵晕眩,踉跄了下,撑着棺板方才勉强站稳。
沈知确看在眼里,着实心疼,赶忙去搀他,劝道:「父亲,您都跑了一夜了,还是先回去歇一歇,这里交给我便是。」
沈岸看了眼他通红且犹带血丝的双眸,摆着手摇摇头,手指搭在棺板上轻敲。
沈知确以为他是有话想在合棺前,单独和昭昭告别,行了个礼正要退下,沈岸却忽然叫住他:「姓戚的那小子呢?他之前不是挺痴情的吗?怎么这会子倒不见人影了?」
提到这个,沈知确心里便不是滋味。
「他怕是毁了。从昨儿夜里知道消息到现在,他一口饭没吃,水也不喝,觉就更别提了,领着他的府兵满帝京地找。非说昭昭并未遭遇不测,只是叫人绑架了。」
他目光调向正门前的影壁,沉沉叹了口气,「都说湘东王最是冷血无情,依我看啊,这世上千万个痴情种加到一块,都不及他一个!」
沈岸牵唇不屑一嗤,指尖叩着棺板,」痴不痴情,为父是不知道了。但论眼力,的确是千万个人加一块,都没他明锐。」抬起指头,在空中点了点他,「连你这个混五军都护府的,也不及他。」
「嗯?」沈知确一脸茫然,垂眸溜了眼棺椁,「父亲此话怎讲?」灵光一闪,他有些不敢相信,又克制不住惊喜道,「莫非昭昭没事?」
沈岸这才露出个赞许的笑,「这具女尸的身形特征的确和昭昭很像,为父和你母亲加在一块,也难分辨清楚。但再精妙的谎话也是谎话,成不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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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系昭昭 卷一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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