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线索到这,是彻彻底底断了。
沈黛揉着眉心叹了声,有些泄气地倒回美人榻上。
案角的金猊幽幽吐出一缕一缕薄烟,香气氤氲,被窗外吹来的一阵薰风带乱。沈黛盯着那飘渺的轨迹,脑海里一时思绪翻涌。
其实,论起亲疏,他们这孙子一辈中,同太后走得最近的,不是她,也不是戚展白,而是苏含章。
那是个奇怪的家伙。
脸上总挂着谦和的笑,跟苏元良很像,但又不一样。苏元良的谦和,源于对红尘烟火的执迷不悟,简而言之,媚俗;而他的谦和,却是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看着在笑,眼里却是空的。
同他对视久了,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沈黛对他也不甚了解,只知他出身不高,母亲只是浣衣局的一个小小宫人,阴差阳错下承了一夜雨露恩泽。
陛下怕皇后知道了会伤心,将这事瞒下,赏了点银子就把她打发了。
可后宫那些未得宠幸的嫔妃却把她视为眼中钉,随便按了个罪名,将她丢去掖庭受罚。以至于后来,她怀了龙种,在掖庭诞下皇长子,最后死在了掖庭,陛下都不知晓。
等陛下得知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时,苏含章已经在掖庭住了八年。
怕生,不识字,话都说不利索,完全没有一个八岁的皇子应有的风采。这一身病根,也是那时候积攒下来的。
陛下心里愧疚,但到底是不喜这么个呆呆傻傻的儿子,让他入了皇家宗室,便没再管过他。倒是太后心疼他,将他召到身边亲自教养。
苏含章也不负她望。
短短两年时间,他就将之前落下的所有功课全部补上,且还远远赶超了其他兄弟姐妹,可谓业精六艺,才备九能。
时人更是将他和戚展白并称为大邺文武双璧。
大家都以为,他会是未来的储君。可他却突然离京,过他闲云野鹤的生活,完全不把皇权富贵放在眼里。现在又毫无征兆地回来,一改往日不争不抢的作派,开始主动揽活儿……
沈黛深深拧起秀眉,看不透。
苏清和见她一直对着一团烟发呆,以为是为情所困,「啧啧」两声,指着桌上那钤有湘东王府徽记的锦盒,似笑非笑地问:「这回终于是大大方方送进门,不再假借旁人的名义了?」
这「终于」两个字,用得十分有灵性,再接上个「进门」……
沈黛「唰」地红了脸,娇嗔地剜她一眼,「去你的。」
宝贝似的将锦盒抱入怀中,明明没有沾灰,她还是噘起嘴,在盒面上仔细吹了遍,又怜惜地抬袖来回拂拭。
其实里头就是寻常的人参鹿茸,她显国公府库房里就有一大摞,没什么稀罕的。
可因着是他送的,这意思就大不一样了。
帝京里多的是会见风使舵的人,见她眼下风光,都上赶着送礼巴结,都快把她屋子堆满。春纤和春信昨儿领着人收拾了一整天,才勉强倒腾出地方来。
出手最阔绰的,自然要属湘东王府。
大车小车运来的东西,都能同宫里所赠之物相媲美。马车进门的时候,沈黛一直提着心忐忑不已,生怕爹爹和母亲拿大棒子把人都赶出去。
可他们始终什么也没说,睁一眼闭一眼地就放行了,简直不可思议。
难不成经这一遭磨难,他们已经接纳戚展白了?
沈黛不是个擅长掩藏心思的人,这点少女心事很快表现在了脸上。
「其实……」苏清和左右瞟着眼,神秘道,「你若是想知道答案,现在就去大堂偷听,应当还来得及。」
「大堂?」
沈黛一头雾水,见苏清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玩味,她忽地灵光一闪,一把抓握住苏清和手腕,指尖因激动而控制不住发颤。
「莫非王爷今日要上门提亲?」
苏清和暧昧地挑了下眉,「更准确地说,是已经在提了。」
沈黛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旋即又「咚咚咚」毫无章法地胡乱蹦哒起来,「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啊!」二话不说从榻上起来,蹬了绣鞋匆匆往外跑。
适才还是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模样,现在倒是有一身用也用不完的力气。
沈黛匆匆忙忙赶过去的时候,偌大的庭院已经叫湘东王府送来的聘礼堆满,都快没地方落脚。主人家没发话,丫鬟婆子们都不敢妄动,只能任由它们在这里挡道。
堂屋里气氛压抑,像一潭冰冻三尺的死水。沈黛站在在门外,鹤一样伸长脖子往里瞧。
门口正对面摆着一张巨大的木制立屏,上绘山水图,沈岸和林氏两人坐在屏风前的紫檀木坐榻上。
一个手捧聘礼礼单,冷着脸、沉着嘴角,一声不吭地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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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系昭昭 卷一 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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