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本是宫中的秘辛，祈宁宫一场大火之后，宫墙内外甚少有人敢提起这件事，苏璃末也是前世做了皇后，才在漫长的岁月里从那些边边角角的流言里拼凑出一个轮廓来。
　　不知道为什么，与孟倦舟说起这事，她好像并不很担心他会追究。
　　孟倦舟搁在膝上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只是隔着桌子，苏璃末并没有看见。
　　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耳边却又仿佛是那日宫人凄惨地哭喊。扑面的热浪裹挟住人的呼吸，喉咙里也是那种被烧干了似的感觉。
　　便是那般熊熊的烈火之中，小舟将他推了出来。
　　「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可你得活下去。那些没能做的事，都等着你去做呢。」
　　「殿下，活下去！」
　　「孟世子？」苏璃末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她隐约觉得孟倦舟眼中有浓烈的悲伤漫溢出来，可又恍惚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苏姑娘自己的处境似乎也没有多好，却还这般有心，关心康宁公主。」
　　「可能是觉得她和我很像吧。」苏璃末看着窗外，几棵柳树正随风轻轻摆动着，「我也不太记得我娘的样子了，听人说她是当年京城有名的才女，与老爷两情相悦，可惜了，世事无常，跟她说过海誓山盟的人终究背叛了她。」
　　孟倦舟抬眼看向她，她是微笑着的，可那笑却不达眼底，目光却反而有些怅惘。
　　她从不叫苏慎「父亲」，大抵，是走不过心里的那道坎吧。
　　「孟世子，我也有个问题问你。」苏璃末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孟倦舟。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公主殿下？」
　　从那次宫中康宁公主落水，到后来在问贤书院，苏璃末觉得她的感觉应该不会错。
　　孟倦舟看着她，明明有很多理由，他说出来，她就算不信也找不到证据，可那一瞬，他就是不想骗她。
　　「那是我答应他兄长的。」
　　苏璃末猛然瞪大了眼睛：「是那位皇长子？」
　　孟倦舟的心像是被狠狠攥紧了似的，可他脸上却始终撑着不表现出分毫来：「是他，我答应他的。」
　　苏璃末多少听说过瑞王世子与去世的皇长子交情甚笃，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听他说出来。她连忙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旧事。」
　　「没什么，已经很多年过去了。」孟倦舟垂眸笑了一下。
　　过去了太多太多年，有时候，若不是看到瑞王妃疏离他的样子，他都要忘了他曾经的身份，他甚至有时候会恍惚，那葬身火海的，到底是李沐，还是孟倦舟呢？
　　「那个魏琪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你若想安心赚银子，就离他远些。」孟倦舟再抬起目光时，已看不出先才的苍凉落寞。
　　「多谢孟世子提醒。」
　　孟倦舟起身，迈出两步去，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宫里的中秋宴会，你会去吗？」
　　「不去。世子知道，我对皇宫没有兴趣。」
　　「好。」
　　☆☆☆
　　是夜，瑞王府，孟倦舟的书房。
　　竹烟将从盛平那里接来的消息送到孟倦舟的桌前，回禀道：「卫太子这次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动手，并没有听公子的。」
　　孟倦舟一边展开密信，一边道：「他要动手就让他动手，这半年张家出了不少事，说不定真能让卫麒成功了呢。」
　　「可他这么冒进，会不会暴露了公子？」
　　「他动用的是卫国暗探，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孟倦舟看完了，将密信放到烛火之上。
　　火舌很快卷过了信纸，他一下将那张纸扔进了火盆里。
　　只是竹烟还是有些担心，若按公子本来的安排，是不会这么早动手的。
　　见他欲言又止，孟倦舟笑道：「你若是和松雾一样，也不必整日皱着眉头了。放心吧，若是失败，我有万全之策，能把事情都推到卫麒身上。」
　　他立在窗前，看着外面浓重的夜色，能听见用尽生命的凄鸣。
　　「有瑞王府在，我不会，也不能让自己涉险。」
　　外面远远的有灯火的光芒朝这边行了过来，不久，就听见松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是王妃来了。」
　　这么多年，瑞王妃来他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孟倦舟一惊，连忙出门去迎。
　　「母……母妃怎么来了？」
　　灯火并不算明亮，瑞王妃的脸庞因此柔和了许多，她仍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只道：「进屋说吧。」
　　十多年了，孟倦舟唯有在瑞王妃面前才会有这般强烈的不安，他进了屋子，便局促地站在那里，浑然没有了往日的云淡风轻。
　　「听舟今日回来，听闻你不在，便给你留了封信，我想着王爷是个粗人，兴许就忘了，就自己来了。不曾打扰你吧？」瑞王妃在椅子上坐下，将一封信搁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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