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少了一个帮厨,不说简清忙碌时间增多,连食客们等待的时间都长了。这时候新设不久的风轮就显出了它除了供人嬉乐之外的另一种用处,在嘈杂人声里呼呼作响,带来强劲风力。
正是热热闹闹的时候,一袭粗布衣裳的少女从门外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脸上抹了土灰也盖不住的红痕分外刺眼,身上衣裳凌乱,让瞧见她的食客登时一愣。
少女像对酒楼地形颇为熟悉,只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就顺着人最少的侧边跑了过去,没等先前看到的食客出言叫住这莫名其妙跑来的麻烦,张婉带着丫环刚从雅间里推门出来就正好与她撞了满怀。Εωα
丫鬟按住自己被撞疼的肩膀,皱眉斥道,「什么人!」
因是在酒楼里,担心影响简家生意,她声音放得不大,只够远近几人听见,却也惊得少女一抖,通红的眼圈中含着的一汪泪水将落未落,「抱、抱歉。」
丫环有些恼,「你撞了人,怎么倒像是我们的不是了?」
张婉看过来一眼,蹙眉道,「我看你好像有点眼熟……你是阿简身边那个、那个阿菇对不对?」
「我不是,你认错了。」少女在张婉说出名字后迅速反驳,狼狈地擦了擦脸,小声道,「抱歉冲撞了贵客,我、我先走了。」
简清正好出来打算送张婉离开,却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迟疑一瞬,叫道,「阿菇?」
阿菇方才脸上装出来的不在意在这一声唤中土崩瓦解,像是个没了家园的孩子似的,转身扑进简清怀里,泪水涌出,哽咽唤道,「东家!」
离得近了,简清能闻见阿菇头发上从未用过的桂花头油味道,她皱起了眉。这还是闲谈时李二娘说起过的,凤溪城里那些夫人们能随意用头油,但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若是夫君不好,那出嫁时全福娘子们爱用的桂花头油就是这辈子里唯一的一次了。
说这话时,李二娘特意抿了抿挽起的发髻鬓角,润过头油的发鬓黑亮顺滑,谁都看得出来她脸上漾着的笑容里带着对自家夫君的炫耀。
原本简清是不在意这些的,只是厨房里的活计一般要少用这些有味道的油脂熏香,才在听见时插了句嘴。
伏在简清怀里的少女瘦弱又惊惶,好像这么多天在酒楼里养出来的那点自信爱笑的性子都不复存在。张婉冲简清努努嘴,引着二人进了雅间,雅间的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阿菇过了好一阵才止住了颤抖,却还埋在简清肩膀上不肯抬头。
仔细去看,粗布外裳并不合身,边角没系好的衣带下还透出些素白和深红布料来。加上桂花头油和即便被土灰遮掩过也能看到的敷粉痕迹,简清心中有了些想法。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简清紧紧抱住一天多没见,就弄得灰头土脸跑回来的阿菇,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哄道,「别怕,回来了就没事了。」
阿菇原本泪水已经止住,此时一听,又抽泣起来,边哭边道,「东家,对不住,我骗了你……」
在阿菇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关于她所谓骗人的事情一点点清楚起来。
故事很老套,在简清看来也说不上骗,只是阿菇当初进酒楼时隐瞒了她身负口头婚约的事情罢了。简清自是不会告诉她先前还猜测过更严重的事情,安抚地拍着阿菇肩膀,听她讲着过往和这次回家之后的遭遇。
当初阿菇父亲说好了若是她能赚够给兄长娶妻的钱回家,就不让她换亲嫁给未来嫂嫂那个又傻又年纪大的兄长。谁知道阿菇这次拿着钱回去寻父亲,却在父亲押运牲口被困码头的情况下,硬是被兄长绑了要嫁出去。
张婉听完,又惊又怒,「父亲生死未卜,他竟敢做这种事?!」
简清扯了扯嘴角。即使阿菇爹爹还在,恐怕在她兄长想要绑人的时候,也并不会阻止。简清回忆起阿菇这段时间一共结算的工钱,加起来也只有一两银子。
只一两银子,就要葬送一个女孩的一生。
在家从父,父死从兄,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一套礼教洗脑的说辞不晓得害了多少人!简清想起阿菇在酒楼后厨凡事抢着做、抢着表现,只为了多赚些钱回家的样子,就觉得心疼得厉害。
简清能肯定,阿菇不是不喜欢厨艺的,但在她心里,她父亲和兄长的需求必然在她自己的喜好之前。即便是阿菇出来做事,也不过是因为知晓未来嫂嫂那个傻哥哥年纪又大又爱打人,才没有真的选择换亲这一选项。
简清动作轻柔地擦去阿菇脸上泪痕,为她描绘着未来的模样,「之后若真是有人上门来要绑走你,让朴六和二丫把他们轰出去,然后我们去报官好不好?」炒股日记www.ddgp.net
张婉闻言一怔,欲言又止。在她看来,父亲去世后的简清比过往成熟得多,可在某些地方,仍然显得极其天真。
自家酒楼开业时来了多少大人,阿菇是知晓的,她眼中亮起一瞬光芒,然后黯淡下去,摇摇头,细声道,「家里点了头的婚事,就算是知府大人也管不了的。我之前借了东家的光,他们要找我一定会晓得我在哪里做事,我回来就是想提醒东家,万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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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辣小厨娘 卷三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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