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凝安的手有些发抖，她假做口渴，走到桌前伸手取过茶杯，借饮茶掩饰自己的慌乱，很快她又抬起头，微微一笑：「玉姨娘说笑了，若我娘的死因另有蹊跷，荣家怎会不管不问？你今日来，就是为了挑唆我去对付许幼晴？可惜你失算了，念你刚刚与女儿分开，我不与你计较，你且回吧。」
　　玉姨娘摇摇头：「不，大小姐，我有证据。」
　　施凝安挑挑眉：「什么证据？」
　　玉姨娘抿唇咬牙，却没有说是什么证据，只叹一口气：「我是施家的家生奴，很小的时候就被老夫人挑中送到爷身边，旁人羡慕我能做爷的晓事通房，可我心里头明白，像我这样的通房，是无缘分留在爷身边的。等主母入府，好的送出去配个庄子上低等的仆从，不好的怕是要被生生的磋磨死。而且，我又早早的知道，我将来的主母是许家女，她与爷是自幼的情分，将来的我，只怕是生死未卜。」
　　施凝安坐在椅子上未动，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耐心，去听一个姨娘说往事。
　　玉姨娘继续说：「爷高中状元之后，老太爷老夫人搬来了京城，而我是没有资格跟着来的。可是后来，老太爷突然递话回来，让许家主动退了亲事，甚至还让人接我去京城，让我服侍爷。再后来夫人便入府了，我那时候怕极了，夫人出自骁勇武将之家，听闻其明艳不可方物，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性子似乎也不算好。连爷都不得不为她放弃青梅竹马的许幼晴，大抵，我是活不了的。」
　　「没想到，夫人进府之后，并没有打发我。反倒是老爷想要把我送回老家时，夫人主动问我是什么打算。施家举家搬来，我也没什么亲人了，不想回南陵，夫人便将我送到庄子上，也没有替我许亲，反而以姨娘的待遇待我。那几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施凝安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施家的？」
　　玉姨娘低着头：「许幼晴来京城投靠施家的时候，老夫人将我接回来，留在沐春堂做自梳的妇人。当时我也歇了心思，只想着好生跟在老夫人身边。」
　　她良久没有做声，施凝安许久才开口问：「你为何断定我娘的死跟她有关？」
　　玉姨娘低声说：「施清梅满月之后，有一次我瞧见她背着人，偷偷钻去老爷的书房。不过……老爷似动怒了，将她赶出来。那时夫人的身子很重，她便日日去陪着夫人，如同最亲密的姐妹一般，可也是那时起，夫人的身子出现异样，时不时便难受难挨，请了大夫瞧看，只说是正常的。」
　　施凝安摇摇头：「这样如何说明是她害了我娘呢？」
　　玉姨娘眸光闪闪，抬起头看着施凝安：「小姐在南陵药香世家长曾家大，可曾听说，从前南陵乃医药之都，最出名的并非是南陵曾家，而是……」
　　而是许家，只后来许家出了不少的事情，人丁凋零，渐渐的便无人了。
　　施凝安还记得姑祖母跟他们表姐妹几个说起许家的事情，只叹气说，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行得正坐得直，若心术不正，歪了根基，福报消弭之时，便是家族倾没之日。
　　姑祖母说，许家与曾家不一样，曾家研究的是如何治病救人，而许家对制毒医毒更有造诣。
　　但是许家早就没落，而且世家衣钵从来都只传男丁，女子是要嫁出去的。许幼晴瞧起来是个普通的内宅妇人，她会用毒？
　　施凝安猛地一震，许幼晴应当不会制毒，但出身如此，拥有几样毒药也不在话下吧。
　　玉姨娘将往事说出来，似乎松了一口气，低声告辞，便起身想要离去。
　　「你想要什么？」施凝安开口问。
　　玉姨娘停了脚步，许久才应：「有了孩儿的人，还能想要什么？我只想他俩将来安稳无虞。」
　　她回过头：「北郊玉青山上有座庵堂，庵堂里有一个担水的婆子，人唤哑婆婆，她是你娘从前的丫鬟。」
　　施凝安回房之后，樱桃悄没声跑过来，低声问：「姑娘，咱们还要不要对施凝欣动手？」
　　见施凝安瞥她，她连忙又道：「姑娘，奴婢习惯了打打杀杀，要害姑娘的人，奴婢不想她活着。」
　　施凝安摇摇头：「留着她吧，你想法子与荣绥联络，说我要见他。」
　　不过，施凝安没寻着机会去见荣绥，祖母突然发病，盛夏里昏昏沉沉，请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又过几日，祖母有了惊厥之相，常常胡言乱语。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让人疑惑，是不是遇着什么脏东西了。
　　许幼晴忧心忡忡，拉着施永堂，说是想要请相士入府，替老夫人好生瞧瞧。
　　施永堂自然是答允，选了日子，着人去请有名的相士。
　　施凝安这几日很是安静，一直候在祖母跟前侍奉汤药，不曾有丝毫懈怠。只是，祖母的病情似乎越来越重，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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