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在府内设明澜阁,朝中大臣并皇亲贵胄皆将子弟送去读书,我,文玉,欧阳娘子,及她前夫郑营皆在其中,因她身子不好,大家都偏疼她几分,想着她不曾出过府门,外头有好吃的好玩的,总是第一个给她。」
慕月笙从不是耽迷于过去的人,这般回想起来,竟是还有几分艰难,他揉了揉眉心,继续道,
「我那时性情略有些孤傲,独来独往,与他们都玩不到一处,太傅总说我性子过于沉稳,不像孩子,遂私下给我开小灶,只是太傅虽是当世大儒,却钻研儒家经学,我略有些离经叛道,不爱之乎者也,遂常独自钻入藏书阁,细读天文地理,五行八卦……」
「我与她偶论诗书,畅谈文史,皆是在私塾里,我虽不谙女色,却也晓得名声贵重,即便她是师妹,也不曾与她独处,更从未私下说过什么。」
说到这里,慕月笙见崔沁眸眼湛湛,听得认真,不由失笑,将她手牵起,
「后来父亲便提起了与裴家的婚事,母亲不乐意,她老人家的性子你也晓得,果决能干,遂暗中给我相看姑娘,还将京城名门贵女的画像给搜罗来,供我挑选,我抵触之至。」
「我与裴家的婚事终究是漏出了风声,诸多女子皆使出浑身解数在我跟前露脸,我烦不胜烦,待我平定江南回京后,名声大噪,说亲者踏破门槛,陛下欲将嘉庆公主嫁我为妻,我见过那嘉庆公主,性情跋扈,实非良配,心中不喜。」
「又恰恰裴音病重,耳闻她继母苛刻她,加之父亲临终遗言欲叫我与裴家结通家之好,我便上门见她,将事实以告,她帮我挡婚事,我给她一隅,让她安度余生。」
「后来她也安生,我也安生,二人仍以师兄妹相待,我从不进她闺房,她也不曾有失礼之处,与她合作诗画,也是成亲后的事。婚后我便南下整顿江南,与她相处时间甚少,皆是葛俊奉命看顾她,再有她身旁的刘嬷嬷照料,直到听闻她将死,我才从江南回京。」
慕月笙眉峰微微一蹙,叹息道,
「我与她成婚一事,是我主动提起,我不怪任何人,那时是我意气用事,视女子为畏途,念着是家中少子,不用传宗接代,又将婚姻全然不当回事,遂酿成错事,但她不该将婚事当做与她继母的交易,欲让裴佳给我续弦,意图将我绑在裴家这条船上。太傅与她皆辜负我的信任。」
「事情便是这样,你还有要问的吗?」慕月笙凝望她。
崔沁从他掌心将手抽出,缓缓抬眸,目光从他朗隽的面容掠过,直射他心底,
「慕月笙,你如实回答我,你真的没喜欢过她吗?」
慕月笙双眸如月,浅浅迎视她,点头道,「我那时对她确实比旁的女子要好,便如兄长对妹妹,我看顾她,照料她,是希望她无忧无虑,希望她得嫁良人。」
「有一桩事忘了告诉你,镇北侯世子霍序曾向她求婚,彼时我们已成婚,我问她肯不肯,她拒绝了,那时我只当她不喜霍序,略觉遗憾,毕竟我也希望她能找个真心疼爱她的丈夫。」
「当初在书房将你斥出去,与其说是维护她,不如说是太不将你当回事,只仗着你性子好,便欺负你,将身上戾气发作在你身上。」
说到这里,慕月笙语气略有些艰涩,唇角缀着苦笑道,「沁儿,我若对她是男女之情,不可能不动她,男人真喜欢一个女人,是不一样的,这一点我现在很清楚。」
他会有欲望,会想去占有她,见不得她对旁人笑,不许她与任何人有亲密的举动,哪怕是女子都不成,只容她在他怀里笑,在他怀里哭,喜怒哀乐皆由他一人掌控。
崔沁从他直勾勾的眼神嗅出弦外之音,脸颊发烫,嘟囔着哼了几声,
「婚书的事容我思量。」
慕月笙一连数日不曾阖眼,略有些疲惫,只叹息一声,将她又抱了过来,
「我将你父亲的老宅给赎了回来,我母亲亲去范家请范阁老过崔府下聘,是你伯父代收的,他已在婚书上署名,一切完备,只等我们回京。」
崔沁听他将老宅子给赎回,一时眉梢的冰雪消融,眸眼盈盈盯着他,愣神道,「你真把宅子给赎回来了?」
那里承载了她幼时所有的美好,宅深树茂,景色怡人。
后院曾种一颗大槐树,爹爹亲自在槐树下置了一秋千,娘亲曾搂着她坐在那秋千上荡啊荡……爹爹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写字,她梳着一双丫髻,粉雕玉琢地趴在桌上,那砚台比她脑袋还大,毛笔比她手指还粗,她却磕磕绊绊抱着笔头,在宣纸上胡乱画来画去,惹得爹爹哈哈大笑,记忆早已斑驳,那份温情却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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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妻要和离 卷三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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