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央不欲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提着食盒行在道上,不乱瞧,只垂眸数地上的墁砖。耳朵倒是竖起来,想从他们只言片语中摸索出些许与刺客有关的消息。
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门:「姐姐能下床了?不容易啊。瞧姐姐刚刚那脸色,我还以为姐姐打算躺到陛下亲自过去瞧你呢。」
姜凝掖着手从后头缓步过来,依旧习惯性地拿下巴尖看人。
只是同早间相比,她脸上的神采到底淡了些,像是浸在水里的画,鲜艳色彩悉数褪尽,就只剩一张面皮和惨淡的五官。夕阳照得她满面通红,柳眉一拧,更显刻薄尖酸。
身后跟着个穿杨妃色比甲的小丫鬟,姜央认识,名字叫携鸾。她手里挎着个珐琅食盒,同姜凝一个鼻孔出气儿,对着姜央,白眼都快翻上天。
看来也是去长乐宫探病的。
姜央微微一笑,收回视线没接话,低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茶白的绣花锦裙裹着窈窕的身段,那容色在余晖的映衬下,比早春的光景还要明媚,倒像是被什么滋润过。
姜凝染着凤仙花汁的长甲,不禁嵌入皮肉。
今儿一整天,她都在走背运,闷气攒了一肚子。这会子撞见姜央,本想大吵一架好好宣泄出来,谁知人家竟然不接茬,害她一拳打在棉花上,原本的气没消,又旺上三分。
视线一垂,落在姜央手里的食盒上。
想起卫烬是为谁受的伤,再对比他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姜凝这股火又烧成了七分,没地方发泄,只能回身吼携鸾:「还不走快些!」
说着便领人加快步子,行过姜央边上,还不忘撞一下她的肩膀出气。
姜央失笑,觑着她的背影,摇摇头。
有些人啊,果然永远没办法从自己吃过的亏里吸取教训。以为自己不反驳,就只是想让她吃个哑巴亏?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局势。
天子遇刺,今日来参加花宴的人都有脱不了嫌疑,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管住自己的嘴。
姜家立场本就敏感,出了这种事,最容易遭人怀疑。父亲这会子只怕恨不得躲进地窖,好撇清干系,偏生她这个妹妹还不知所谓,非要掐尖当出头鸟。
风里携来细碎的议论,姜央余光睇去。
果不其然,两个锦衣番子在石亭子后咬耳朵,盯着姜凝离去的背影,四目森森。袍角一掀,身影便消失在了拐角。
依照北镇抚司的效率,不等她们到长乐宫,父亲就已经和人喝上茶了吧!倘若叫他知道,坑害他的人,就是他昔日最疼爱的小女儿,会是什么表情?
姜央抬手抿了抿鬓边碎发,望着翻涌在天边的瑰丽云霞,由不得感叹:「真是个好天。」
长乐宫正门。
「什么?陛下歇了,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姜凝仿佛听到了平生最大的笑话,这套话未免也太敷衍,当她是三岁孩子呢?扯嘴不屑地一呵,她双手抱在胸前,上上下下打量拦在自己面前的小内侍。
「你睁开眼仔细看清楚,本姑娘是闲杂人等吗?你可知我奉的是谁的命,就同我说这话?不给我面子也就罢了,难不成,连太后娘娘的颜面也要拂?」
石阶上守门的内侍是个新人,过去只跟苕帚和枯叶打交道。今儿长乐宫出了事,人手一时编派不开,这才临时把他指到这儿站岗。谁知一来就碰上这么个咄咄逼人的主儿?炒股日记www.ddgp.net
这一通大帽子扣下来,他当下便涨红了脸。
姜凝领着人就往里闯,他张臂拼命挡,「姑娘万万使不得!陛下已经歇了,不见人……」却是被逼得步步后退。
眼见就快拦不住,董福祥抱着拂尘从里面走出来,朝姜凝一揖,眯着两眼,笑得像个弥勒佛。
「姜姑娘领着太后娘娘的话,来这儿探望陛下,肯跟咱们这号人通报,已经是给足咱们脸面,咱们谢您还来不及呢,哪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让姑娘进去?只不过……」
他垂下八字眉,露出为难的模样,像在真心实意为她发愁。
「只不过陛下刚处理完伤口,又忙了些政事,这会子乏累得紧,刚歇下。太皇太后吩咐不让打扰,连石大人都叫撵了出来。姑娘若是要这时候进去,咱家也不是不能给姑娘通传……」
听到这话,姜凝果然停住了。
他口中的石大人,乃是当朝锦衣卫指挥使石惊玉,卫烬的第一心腹。两月前宫变之时,就是他领着人撞开宫门,给卫烬开的道。连他都被赶出来了,看来人是真歇了。
大老远跑过来,还准备了吃的,却连面都没见到,说不遗憾是假。但转念一想,姜央也一样,她心里顿时好受不少,屈膝欠了欠身,「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来探望。」
「多谢姑娘体恤。」
董福祥含笑回了个礼,正要送人出去,余光一划,撞见夹道对面的人,一下愣住。
姜央也是刚到,方才的话,她正好全听见了。
失落是难免的,但她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即便人家真在敷衍,她也不会多纠缠,毕竟人家也有人家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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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房宠 上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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