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赐娴心中生厌,面上却不露,一阵喜色过后,很快又是眼底一黯。
徽宁帝觉得奇怪,敛了色刚要发问,就听她蹙眉道:「如此自然是好,可是……」她抬起点眼皮子,看对头的陆时卿,「可是倘使姚州有富丽堂皇的府邸,长安有风流倜傥的陆侍郎,赐娴就不知该作何抉择了……」
徽宁帝一愣之下,大笑起来。
被拿来与砖瓦作比的陆时卿脸色不大好看。这俩人真当他不在吗?
等圣人笑完,她苦着脸道:「这盖府邸的事,陛下还是容我再考虑考虑。」说着,又娇羞地看了陆时卿一眼。
徽宁帝见状无奈摇头。女儿家的心思太明显,他这年逾半百的老头都觉自己杵在这里十分碍眼了。
他沉吟一会儿,跟陆时卿说:「赐娴离京多年,想来已不记得多少长安风光。陆侍郎今日不必去教泓儿念书了,就陪朕这表外甥女到城里边四处转转吧。」
陆时卿面色一僵。
元赐娴微露窃喜,柳眉一扬,得意洋洋地问:「陆侍郎,怎得,您想抗旨吗?」
徽宁帝笑了一声,学她语气道:「陆侍郎,怎得,你想抗旨吗?」
陆时卿绷着张脸出了紫宸殿,跟在元赐娴身后一言不发,一路到了宽绰的宫道,见她突然停下,回身笑问:「陆侍郎,咱们去哪?」
他抬起点眼皮:「随县主高兴。」
元赐娴沉吟一会儿:「那去您府上好不好?这样我最高兴。」
「……」
见他眼色冷了几分,她很快道:「我跟您说笑呢。」说罢继续往前走。
陆时卿跟上,过不一会儿见她又停了,回过头仰着脸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陆侍郎,有个问题,我想请教您很久了,一直没机会——外边传言说您不好女色,喜男风,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提早告诉她一声,她还是不白费力气了。
陆时卿偏头,飞了个眼刀子过来,看看她快要碰着他肩的下巴,隐忍道:「县主,您的脂粉,好像抖在我肩上了。」
他是嘴毒惯了,想故意说点难听的,好叫她自重,却不料她脸比墙厚,不退反进,不过僵了一瞬,便笑嘻嘻道:「哦,对不住,我给您吹干净。」
说着,象征性地往他一粒白屑不见的肩头吹了几下。
这几口气,准确无误地喷到了陆时卿的耳垂。他瞳孔一缩,痒得抖了一下,下意识往外躲开一步,神色尴尬。
元赐娴一愣。她是不甘被他三言两语打击,才偏做些没脸没皮的事,不想效果如此出乎意料。她抬眼盯住他耳根一抹可疑的红晕,突然觉得他不必回答了。
她知道答案了。
她心情很好地拍拍手:「吹干净了,陆侍郎,咱们走吧。」
☆☆☆
元赐娴说想去西市逛逛。
大周历史上曾有一任皇帝为防官商勾结,规定五品以上官员不得入市。后来规矩日渐松动,到了如今已无明文条例,只是哪个官员成日往市集跑,被有心人盯上告一状,仍可能惹嫌疑。
陆时卿年纪虽轻,政敌却攒了一箩筐,他不禁怀疑,元赐娴是想使坏。
当然,他无所畏惧。
长安西市相当繁华,行肆林立,奇货云集。街上人潮熙攘,车水马龙,除却寻常百姓,也有不少来往商旅,包括远道而来的异国客。
元赐娴有七年没来过这里了。
到附近时,她瞧见坊门前停了支商队,被一名年青门吏拦着不给进。领头男子正与他交涉,言语间神情不悦。
这门吏也是年轻气盛,嚷嚷着坚持要开箱查验货物。
两相僵持,道口被堵了个死。她等得不耐,叫停了马车,令婢女留在这里,当先徒步向前,游鱼似的往人群里钻。
陆时卿坐在后边一乘马车里,见状跟着下来,走在她侧后,艰难地左挡右避,以免碰着四面推来挤去的人。
等两人到了坊门附近,前边的僵持也结束了。
一名老吏急急奔来,给了年青人一记板栗:「吴兴纪家的人马你也敢拦!耽误了贵人的生意,你可担待得起?」
元赐娴听了这一耳朵,回头好奇问:「陆侍郎,吴兴纪家是个什么来头?」
陆时卿侧身避过一名大汗淋漓的商贩,抽空答她:「江南一带有名的绸庄,曾出珍品上贡宫中,在长安风评不错。」
他说这话时心不在焉,看也没看元赐娴,眼光一直落在商队货物上。
她看看他,再看看那批人,奇怪问:「您很喜欢纪家的绸缎吗?」
陆时卿收回目光,没答。
元赐娴也没大在意,继续往里走,七拐八绕地到了间小吃铺。铺子匾额上提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萧记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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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请自重 卷一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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