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最终却在距西市坊门不远的一片草丛里看见了那个油纸包。
元赐娴低头瞧了眼满嘴酱汁的黑皮狗,一阵气噎。
这个陆时卿真是……不知好歹,不识抬举,不解风情!
一旁拣枝一脸为难:「小娘子,只能查到这里了,是婢子失职。」
她摇摇头,颓丧望天,早知就冒险一些,直接跟踪他了。
拾翠道:「小娘子,既然陆侍郎有心防备,咱们多半跟不上,不如回府去。倘使晚了,郎君该担心了。」
元赐娴点点头,回头刚准备上马车,却见一支商队从西市坊门走了出来。
是一行服色殊艳的域外客,看起来像回鹘人的打扮。前边一众骑骆驼的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跟在队尾的,有几个蒙了面纱,侍婢模样的姑娘。
骡马拉了满车的货物,里边有几只檀色的木箱十分眼熟,箱角刻了吴兴纪家的徽记,恰是元赐娴在锦绣庄见过的那一批。
距离店伙计那句「胡商到了」已过去许多时辰,但她不觉奇怪。想来掌柜本就没打算给她看货,只是叫伙计演个戏,借以托词罢了。真正的胡商应是后来才到的。
元赐娴笑着叹口气。
陆时卿啊陆时卿,人算呢,是比不上天算的。
☆☆☆
一炷香后,元赐娴和拾翠混入了回鹘商队,拣枝留下安置两名被敲晕的侍婢以作善后。
暮色昏黄,天边血日高悬。
蜿蜒的商队从金光门出,缓缓西行。元赐娴薄纱覆面,徒步落在队尾不扎眼的位置。打头几个高鼻深目的汉子和着脆亮的驼铃一路引吭高歌。至于唱的是什么,她就听不懂了,想来约莫是回鹘语。
众人起先走的都是寻常路,等远离城门却改了道,七拐八绕地往偏僻地带去。元赐娴曾随父亲行军,这点路还不觉辛苦。
天色大暗时分,商队在一处郊野的贫民区落了脚。
这一片屋舍低矮密集,都是筑造简单的土胚房。回鹘人到后,将货物一箱箱往下搬,运往一间平房。
元赐娴跟着其余侍婢浑水摸鱼,在一座土屋前生火烧水,等到几个领头的大汉放松警惕,坐在火堆边吹拉弹唱,饮酒炙肉,才给拾翠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留在这里,随后悄悄绕去了屋后。
她方才已大致记下了平房位置,举目一望便找准了地方,避过门前几名看守人,猫着腰来到一扇启了一半的后窗,将碍事的裙装敛到小腿肚打了个结,刚想撑臂跃入,却被什么玩意儿舔了下脚踝。
这触感湿热,还有那么点厚实,她头皮一麻,险些要跳起来,猛一回头,却见是小黑。
它正吐着条大舌头,非常憨厚地仰头望着她。
「……」这傻狗怎么跟来了!
元赐娴干咽了一口口水压惊,倒是体味到了狗吓人的确可能吓死人。她给它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朝下指指,示意它留在这里别乱跑,完了也不管它懂没懂,回头跃进了屋里。
不料脚还没落地,她就被一双不知从哪冒出的手拦腰一翻,一阵天旋地转。
对方大约是想趁她跃下窗子一瞬身形不稳,将她翻个颠倒,好钳制住她。
四下一片漆黑,元赐娴将溢到喉咙口的惊叫竭力咽了回去,人在半空头下脚上,急中生智,大力反手一抱,死死缠住了男子的大腿。
哪知这人给她一抱,竟然浑身一抖,放弃了钳制,抬脚拼命想甩了她这牛皮糖。
元赐娴被甩得头晕目眩,手一软,「砰」一下后背着陆,歪斜着摔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颗夜明珠不慎从男子袖中滑出,滚落在地。
这间平房是严实的木板门,不透窗纸,瞧不见里边光亮。但这动静还是叫外边几名守门人低语了起来。
元赐娴听不懂回鹘语也知道,这种情况嘛,肯定是有个耳朵好的跟众人说里边有声,其余几个就叫他别疑神疑鬼。
她摔得腰酸背痛,掌心撑地,苦着脸抬起眼来,借夜明珠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真是陆时卿。他穿了身窄袖掐腰的玄色劲装,正低头瞧她未被面纱覆盖的一双眼,辨认出她是谁后,微露无奈之色。
元赐娴回瞪他。看什么看。既然晓得是她了,能不能拉她一把啊?
陆时卿在她满目愠色里弯下了腰。
她刚觉此人还算有点良心,却见他手一拐,捡起了那颗夜明珠。
「……」
等不到援手,元赐娴只好自力更生,默默爬起,却尚未站稳,就见一团黑压压的庞然大物从窗子口跃了进来。
她霎时大骇,还来不及伸手去接,就听四只狗蹄子齐齐落地,重重一声闷响。比她刚才摔下来那声足足响上好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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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请自重 卷一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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