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杀予夺,等闲视之。
她又凭什么特殊。
男人清瘦分明的手掌抚上姑娘的脖颈,苍白指尖绕过浓密如云的乌发,去摩挲那一小块嫩生生的柔软耳垂,细细揉捏半晌。
她浑身起了疙瘩,手脚不知如何安放,露在外面的雪白双肩轻轻耸动着。
倘若给她一个选择,便是幼时被人牙子用针刺遍全身,也不愿忍受如今刀俎下苟且的恐惧不安。
长夜寂静无声。
良久听到他嗓音低迷,饶有兴致:「为什么不穿耳洞,嗯?」
她有那么一刻怔了怔,不知他为何对自己的耳垂这般执着,半晌才如实回:「怕……怕疼。」
傅臻「嗤」了声,似掩埋了笑意,可过半晌,整个人又恣肆地笑开。
他这一生南征北战,刀斧凿身,烈焰灼肤,万箭迎面扫,寒枪穿膛过,不过几坛烈酒宽慰满身伤痕,痛到极致也折不了他一身筋骨。
头一回听闻有人穿个耳洞还怕疼的,娇气。
笑了许久,指尖忽然触碰到她颈侧伤口,笑问:「你倒是说说,是穿耳洞疼,还是朕咬你脖子更疼?」
他指腹有薄茧,力道又轻,仿佛虫咬啮处,一瞬间令人汗毛竖起。
阮阮略微斟酌,垂首道:「这不一样。」
「有何不同?」
她吁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穿耳洞只能满足女儿家的私欲,裙钗摇曳、玉珰泠泠,臣妾固然喜欢,可仅仅喜欢,并不能让臣妾心甘情愿地疼。可陛下不一样,臣妾为陛下疼,是为救陛下性命,既然是救人,那便疼得值。」
说罢,自己先是一怔。
她向来谨小慎微,想来是怕得狠了,此刻十二分的巧言令色里头,竟掺和着一两分的真诚,连她自己都讶异。
傅臻唇角笑意更深。
在她略撤下心防,隐隐窃喜之时,扣于脖颈的那只手倏忽猛一用力,阮阮登时目眦欲裂,呼吸不畅,脑中一片空白。
「谎话连篇,不怕朕拔了你的舌头。」
傅臻将她下颌抬高,虎口霎时收紧。
旁人要用十分的力,他只需三分便已足够。
纤细的脖颈哪里承受得住这般凶猛的力道,她很快憋得满脸酸胀,额角青筋凸起,胸腔震痛,颈上肌肤循着他手指的轮廓泛起骇人的青紫。
他享受这种生杀予夺的快感,体内错乱的力量令他对流血和杀戮充满了兴奋,而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最好的猎物。
他在一瞬间彻底失去理智,浑身血液逆流,眸光中的猩红分外狰狞。
命门置于人手,挣扎已似无益。
阮阮的眼泪止不住流,在心里想了无数求饶的话,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一声声喑哑的「呃呃」杂音从喉咙中艰涩溢出。
他眸中杀意凛然,如同飞腾的恶龙在烈焰中企图挣脱枷锁,俨然下一刻便能冲出牢笼。
直到视线掠过手背,那里还有烫伤上残余的棕色药膏,透着一种剔透的温柔,却如同棉针一根根地刺入心口。
他指尖倏忽一颤,这才缓缓释了力气。
撕裂般的头痛终于缓解下来,仿佛凌迟施刑到一半。
傅臻额头出了一层冷汗,他的手垂落在床沿,低低喘息。
他方才,的确是失控了。
隔了许久才睁开疲惫的双眼,略一抬手,皱着眉头,仔细望向了自己的手背。
这小东西。
磨蹭那么久,竟然只是想给他的手伤上药?
这算什么,怜悯他,可怜他?
自作聪明,愚不可及。
这么多年,他早就疼习惯了,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可适才为何蓦然心头一软,竟能不靠药物和内力作用从癫狂中挣脱出来,他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是因为她身上特有的佛香,也许是别的原因。
罢了。
算她走运,又逃过一劫。
离开那只大手的挟制,阮阮一下子呼吸过猛,又忍不住退在一边猛烈地咳嗽,直咳得蓄泪盈盈,才勉强将自己从鬼门关撤了回来。
四下静谧,沉默倒成了各自疗伤的圣药。
阮阮捂住脖子低喘着气,余光瞥见他指尖捻一抹深红,下意识去摸颈侧的齿印,才发现止住血的伤口又被他撕裂开来。
良久之后,他递出手去,将指尖血珠往身下锦垫轻轻一按。
淡松烟色的暗纹锦缎上霎时绽开一抹殷红娇色,两色相互交叠,乍一看并不十分明显,却已经深意十足。
指尖尚余血迹,傅臻抬手示意她擦拭,「明日太后还会见你,知道怎么说?」
他嗓音哑得厉害,像碎石在地面捻磨。
阮阮讷讷地回过神,拧了锦帕,替他将指尖血垢处理干净。
「……明白。」
傅臻勾唇,眸中寒意如水:「你若死了,自有旁人来接替你的班,之所以留下你性命,是瞧上你尚有几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有的话旁人爱听,朕却未必,往后说话做事之前掂量仔细了,别等到人头落地再后悔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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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的药引 卷一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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