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在殿中睡得不太好,半梦半醒间,忽然觉得无比刺目。
好半晌,她才勉力睁开眼睛,下意识拿手背想要挡着些许光亮,可才一抬手,手腕却蓦地一痛,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猛然撞进眼中。
她甚至听到拳头攥紧的嘎吱声,鼻尖还有隐隐的血腥气,吓得当即回过神。
陛下……
他在这里多久了?
傅臻一把将她拽起来,冷冷凝视着她许久,倏忽寒声一笑:「阮阮,朕对你还不够好是吗?」
阮阮搜肠刮肚想过无数次他会如何来追究她,甚至方才睡梦中都在排演应对之策,但终究抱着一丝希冀——
昨日闹得不欢而散,今日他连她做的点心都不屑一顾,想来气得不行,就是她不主动挪窝,他瞧她不顺眼,也会主动让她卷铺盖滚蛋。
可她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还是以她最不想面对的方式。
阮阮觉得她手腕都快被掐碎了,颤颤地抬眸看着他。
其实怕倒是没那么怕,心里知道他是将军,不是滥杀无辜的坏人,她只是自作主张了一回,并没有作奸犯科和大逆不道,因而比入宫见他的头几回都要镇定许多,只是被褥下的双腿还是忍不住打战。
她睡前明明熄了满室的灯,眼下竟全都被点亮。
淡淡的沉水香环绕过来,那双漆黑的凤眸在眼前放大,疾言厉色之下,裹挟着寒冬的凛冽气息,放出的眸光真就像刀子一样在人背脊上捻磨,他整个人沉默得可怕。
她略略偏过头,咽了咽说:「陛下,你……攥得我好疼。」
傅臻咬着牙狠狠地盯着她,根本没有松开的打算。
从昨夜到现在,心内无时无刻不被她牵动。
疯狂地想要发泄,也疯狂地想将她的心掏出来看看里头是什么做的!銥誮
为一桩头疾,控制了这么多年的情绪,在不发作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可他渐渐意识到,所有的能耐在她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脚腕的铃铛随着她身体的颤动,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傅臻眉头一拧,抬起另一只手,将她瘦白的下颌狠狠掰过来,让她看着自己:「是不是要朕将你绑在殿内,你才能安分些?」
要……要绑着她?
阮阮惊颤地听他说出这句话,甚至发觉他眸中溢出一种阴戾的血气,手掌不由得攥紧几分。
她语声中夹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我以为陛下不愿见我,且……且我不就在这里么,我也没走远。」
抬眸对上他几乎狰狞的眼神,她声音越发弱下去:「妃嫔日日睡在龙榻,历来也没有这样的规矩,陛下若是要见我,传召一声便是,我又岂敢违逆?」
傅臻手上没松劲儿,五指几欲嵌进她腕骨,竟是怒极反笑:「规矩是朕定的,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人敢同朕谈规矩?」
方才回殿时不见她,傅臻掀了庑殿顶的心思都有,也的确在那一刻深深地意识到,他这辈子唯一珍视的人,轻而易举就能消失不见。
初雪那日还不足以让他警醒,今日又狠狠吃够这个教训,他还没试过短短数日在同一人身上吃两次亏。
他忽然俯下身,阴鸷的眼眸中透出灼热的光芒。
阮阮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小心翼翼地看他的面色,支支吾吾地道:「我……我身上有味儿。」
傅臻高大的身躯忽然一顿,错愕地看向她。
这么拙劣的借口,她也能想得出?
阮阮见他显然不信,赶忙伸出另一只手递到他鼻尖,讪讪地解释道:「今日逗了许久的兔子,浑身都沾了兔子味儿……」
这其实也是她的后手,总归多一个理由来搪塞。
傅臻嗅到她指尖淡淡的味道,身子似乎往后退了半分,可面上依旧极沉:「明知道有味,为什么不洗干净?」
阮阮袖下的指尖颤了颤,摇了摇头喃喃道:「洗过的,可能……没洗净。」
傅臻懒得听她解释,她不说那味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一说就觉得一股异味在鼻尖挥之不去,眸光一冷,怒笑道:「那两只兔子,比朕还重要?既如此,杀了便是!」
他转身就要走,阮阮惊得一跳,赶忙拉住他衣袖:「别……别杀!我日后少碰便是……」
阮阮也很想哭,她也没料到兔子会尿在她手上。
其实是打了胰子好生洗过的,只是手背被油花溅到之处有些红肿,上过药碰不得水又疼得厉害,因而不能使劲揉搓。
味不大,可心理上那关过不去,总觉得自己有味。
阮阮自己受得了,可陛下是干净人,富贵窝里浸淫出的天潢贵胄,和她终究是不同的。
傅臻是当真动了杀心。
上一回也是因为那两只兔子,这一回又是。
他眸光一沉,胸前伤口倏忽袭来剧痛,一时间急促起伏,仿若马蹄踏裂,喉咙中猛然涌上一抹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阮阮吓得脸色都白了,赶忙冲上去扶住他,眼眶一热,泪水瞬间涌了出来:「陛下你别吓我……我不气你了,我去给你请太医来!」
她惊惶之下脚下不稳,整个人栽进他怀中,傅臻亦浑身没了气力,两人皆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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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的药引 卷二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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