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么多年所作所为,余嫆最是了解,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汪顺然瞧着那刑架上血淋淋的几个人,叮嘱慎刑司千万别将人弄死了,慢慢来总能挖到东西。
回来已是二更天,傅臻还留在祠堂之内。
汪顺然瞧见殿外长廊深处那个站了许久的身影,那么纤瘦的一小只,仿佛寒风都能吹倒似的,就这么执拗地站在那里等着,谁劝也不听。
他心下不忍,进殿之后瞧见傅臻跪在堂前烧纸祭拜,等了好一会才轻手轻脚地上去,低声道:「回禀陛下,一切都处置妥当了。」
傅臻没有回话,面上神情冷淡,仿若殿外冰霜冷月。
殿中寒风凛冽,吹动着满室灵符哗啦作响,手中黄表纸的边角牵动着火苗,在明黄的火盆中痛苦地翻卷蜷缩,最后一点点被火舌吞没,化成灰烬。
整整二十三年,傅臻头一回跪在祠堂,也是头一回祭奠自己的母后。
他特意选在惠庄皇后忌日当天,当着大晋列祖列宗的面,尤其让先帝亲眼看着当年的杀人凶手认罪伏法,饶是如此,傅臻心中依旧不觉痛快,只恨太过便宜了她!
母后薨逝在大好的年华,父皇一生郁郁寡欢,芳瑞被蛊虫折磨一辈子,而他背负所有的痛苦和仇恨,百死一生,满身鲜血淋漓才能走到今日……桩桩件件,太后即便是千刀万剐也难以抵消罪过!
母亲呢,你恨吗?
他抬眼望向案上的灵牌,唇边笑意冰冷,眸中渐渐泛起殷红的血色。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汪顺然有些急了,本不该打扰他,可一来怕姜美人在外头冻着,最后心疼的还是陛下,二来又怕陛下堂前跪上几天几夜来惩罚自己,怕他走不出这一关。
脚底在地面石砖上来回捻磨,思量许久,再次上前道:「陛下,姜美人在外面等您,奴才是让她先回去么?」
傅臻握着黄纸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她在外面?」
汪顺然见他终于有了反应,正欲回答,却瞧他眉心紧锁:「什么时候来的?」
汪顺然只得实话实话道:「奴才也不清楚,戌时前陛下召集诸位大人前来祠堂,那时候奴才就见姜美人远远在外头等着了,想必是不放心您,但太傅等人都在此处,姜美人也不便入内……」
戌时就到了,此刻已近三更。
傅臻想起她那么怕冷,眉心骤然大蹙:「怎么不早说?」
汪顺然哀叹连连:「奴才派人去说了几次,姜美人不愿意走。」
傅臻望着殿前的香火,长出了一口气:「让她先进来。」
汪顺然飞快地应个是,赶忙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阮阮在廊下站了近两个时辰,即便披了件大氅,鼻头也冻得通红,四肢僵硬得快要没了知觉。她一直在搓手,往掌心呵出热气。
阮阮知道今日对陛下而言是很重要的日子,能不能扳倒太后就看今晚,可她笨呐,没有聪明的头脑,想不到办法替他分忧,也许只能隔着一道殿墙,默默地在外面陪伴他。
汪顺然从里面出来时,阮阮冷得脑袋僵住,耳朵都快听不见了,半晌才明白是陛下唤她,连腿麻都顾不上,跌跌撞撞地往殿门内跑去。
祠堂内还未有人收拾,地上一大片血迹已经干涸,阮阮在殿外就远远看到侍卫拖着太后出去,膝盖上两个硕大的血洞,像被剜去髌骨似的,站都站不起来,因而见这血迹,大概知道是太后的。
她慢慢走近,看到满室明煌的灯火下,熟悉的背影缓缓映入眼帘,在偌大的殿堂中尤显得伶仃而冷清。
阮阮心中沉沉泛痛,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跪到他身边来。
傅臻皱着眉,四下一扫,所有的蒲团都沾了血迹,没有一个干净的,于是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叠正,看她一眼:「抬腿。」
阮阮看出他的意图,赶忙摆手道:「我……我没关系的。」
傅臻不由分说地将她双膝托起,将叠好的外袍垫在她膝下,阮阮双腿顿时舒服很多,怔怔地道:「……陛下。」
傅臻似乎叹了口气,「在外面,朕不会让你跪任何人。」
这是他父母的灵位,仅此例外。
祠堂内并未燃烧炭炉,仅有这一处火盆,阮阮不知是冷还是着急,舌头有些打战:「我知道的!陛下,我陪着你一起,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铜盆内的袱纸很快燃成灰烬,只余点点火星,傅臻又抓了一把扔进去,火星慢慢吞噬纸张的边缘,火光在一瞬间腾起,几乎要灼伤到他冷白清瘦的手背。
良久,傅臻回了一个字:「好。」
身旁的人沉默下来,整个祠堂都陷入长夜的荒芜。
几天几夜不曾好好休息,他眼眸又似乎回到了当初头疾发作的状态,淡淡的红血丝蔓延开,鼻尖浓郁的血腥味,好像就是从他幽深的眼瞳中一点点地溢出来。
寒风从背脊刮过,她即便裹着狐皮大氅,也依旧冷得哆嗦,只有跪在这火盆前,膝下垫着厚重的衣衫,身上才渐渐有了温度,方才在外面几乎冻得发紫的嘴唇也慢慢恢复了嫣红的颜色。
可他把一切都给了她,自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贴着皮肉,烛火之下勾勒出身形,显得冷清单薄。
阮阮沉思良久,小心翼翼地问:「陛下,你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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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的药引 卷二 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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