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盛都时,先帝的葬礼已经结束。
他独自一人在先帝的灵位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那三天,他用不吃不喝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直到体力透支,陷入昏迷,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没想到有生之年,魏太后居然还能看到儿子落泪。
她只是不知,这眼泪到底为谁而流?
宋小鱼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听魏太后询问自己为何而哭,她一时之间难以作答,干脆豁出去,丢开点心盘,一头扑向魏太后。
就像一只与母亲走散的小猫崽,终于找到母亲的怀抱。
紧紧抱着魏太后的腰,她边哭边说:「除去皇帝这个身份,我不还是您的儿子么。娘,看到您哭,我这心里也是万分难过。您说,母子之间哪里来的隔夜仇?可这么多年来,您对我避之不见,这是干嘛呢?难道您不再是我娘亲了吗?」
宋小鱼仰着头,眼泪汪汪地看向魏太后,一脸委屈地问:「娘,您说,您是不是不爱我了呀?」
魏太后哪里见过这样的「元策」?她完完全全被儿子反常的行为惊呆了。
宋小鱼却紧紧抱着魏太后的腰不依不饶地说:「我不管,既然我叫您一声娘,您就得疼我、爱我、宠着我。天底下最无私的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就算我从前做了错事,您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都乖乖受着,绝不敢有半句怨言,可打过骂过后,咱们还是亲娘俩。血浓于水,这是永远都不可能被改变的。」
许是因为哭得太惨,宋小鱼从魏太后腰间抽出帕子。
擦了擦眼泪,又擤了把鼻涕,可把魏太后给嫌弃得不行。
旁边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徐姑姑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陛,陛下,您这样,恐怕于理不合啊。」
宋小鱼嘟着嘴巴瞪了徐姑姑一眼,抱在魏太后腰上的手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我管什么理不理的,这是我娘,我亲娘,我抱着我娘,谁都管不着!」
说着,她又加重了几分力气,生怕一松手,被她抱住的「娘亲」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如此孩子气又野蛮的行为,让魏太后和徐姑姑都有点哭笑不得。
尤其是魏太后,她与儿子生疏多年,莫说这样抱着彼此,一年到头说话的次数加在一起,恐怕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元策」出人意表的亲近行为,无形中激发出了魏太后的母爱之情。
回想当年,元策只有几岁大时,也像此刻这般,抱着她娘亲、娘亲唤个不停。
那个时候,初为人母的魏太后还是一个只有十八岁的花季少女。
她也曾为儿子受寒发烧急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也曾为儿子第一次开口唤她娘亲喜极而泣。
也曾为儿子背诵文章而感到自豪。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曾经形影不离的母子二人,感情渐渐变得生疏?
教条?礼法?规矩?
当一层层枷锁套下来,仿佛一切都变了。
沈惊云经常在她耳边念叨,自古皇家最没有人情味,只有心狠的父母,才会将女儿送到这个残酷的地方。
别人如何做他管不着,他沈惊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绝对不可能送入皇庭。
如今想来,惊云说得又何尝不是。
当年,魏太后本来可以有其他选择。
却不得不为了家族的利益嫁进皇宫,生下皇子,肩负起掌管一个国家的命运。
到头来,夫君在权利斗争中不幸丧命,唯一的儿子也因各种各样的因素与她母子失合,关系不睦。
看着儿子如孩童一般偎在她怀中的模样,魏太后心头一软,竟抱着「元策」低泣起来。
徐姑姑不忍打扰此刻的气氛,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门,由这母子二人再续亲情。
在撒娇耍无赖这方面,宋小鱼从来都是个中翘楚。
魏太后哪里是她的对手,被她接二连三唤了几声娘亲之后,整个人就破防了。
亲情的机关一旦被开,母子之间自有聊不完的话题。
宋小鱼就像一个好奇宝宝,这也问那也问,魏太后也不藏私,讲了很多元策幼时发生的趣事,逗得宋小鱼哈哈大笑。
两母子一直聊到天色快擦黑,魏太后眼底渐渐浮出一丝疲惫之态。
见此情形,宋小鱼只能依依不舍地拜别了魏太后。
离开之前,她拉着魏太后的手说:「娘,明日得空,我还来碧霄宫找您聊天。到时候,您可不许把我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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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珠华 卷二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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