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日皇后圣人不在宫中,宫道往来的宫人们都少了许多。宝鸾乔装成宫人的模样在宫道穿行,低着脑袋,步伐快速,身后跟着小黄门打扮的班哥。
圣人曾下令,不准宝鸾前去朝阳殿探望赵妃。
宝鸾上一次看望自己的母亲,还是三年之前。自从圣人下令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母亲。
宝鸾实在是太想见自己的母亲了,她求过圣人,但圣人大发雷霆,命人将她看得更严。今日趁圣人皇后不在宫中,又有班哥愿意陪她去,他是个有本事的人,既忠心又能耐,一定能让她见到母亲。
朝阳殿看守并不严,班哥没费多大力气引开朝阳殿大门口的宫人。
宝鸾悄悄溜进去,在墙角下等班哥。
不一会,班哥也闪了进来。
「我阿娘就在里面。」宝鸾紧张道。
班哥顺势握住她的手缓声宽慰:「殿下,放心,你想在里面待多久就待多久。」
宝鸾一颗心跳得快速,她回握班哥的手,道:「班哥,你陪我一起进去。」
班哥余光扫过破旧的殿宇,这里荒凉寂寥,根本不像是一个妃子住的地方。
他牵紧宝鸾发颤的手,忽地想到郁婆说过的话。
——永安宫里,有一个比仙子还美的女人。她姓赵,是世上最美丽善良的人。
门窗紧闭的旧屋,屋前台阶长满野草青苔,一把大锁牢牢挂在门上。
班哥取出随身携带的荷包,一根针在锁眼里戳碰,熟练地解开大锁。回眸对上宝鸾惊讶的目光,他面上微红,快速收好针,低眸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殿下放心,我没有做过贼。」
「谁说会开锁就是贼?」宝鸾竖起大拇指,由衷地感慨:「班哥,你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班哥嘴角扬了扬,眸底浸着笑,用衣袖擦去门板上的灰,好让宝鸾的手不被弄脏。
他恭敬道:「殿下,请。」
宝鸾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门。
终日不见阳光的寝屋扑面而来一股潮湿霉味,入目一对紫檀架分设两旁,泛黄的帷纱挂勾花开富贵帘架,帘架后一张大案,左右两侧分设书架,斑驳的墙面上挂一张残画,画下两架东倒西歪的银灯,灯内没有油芯,只剩黑凝的灯油痕迹从墙上一路蔓延到地上。
宝鸾捂住嘴,强忍喉咙中翻滚的呜咽声。她双眼通红,打量屋内的一切,心酸的眼泪滚滚淌下。
她无法想象这种地方能住人,到处都是肮脏发臭的气味,简直就像是宫人们嘴里所说的乞丐住的地方。她的母亲,一个孕育了公主的后妃,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宝鸾脸上全是泪,愧疚和愤恼裹得她喘不过气。
她明明记得,三年前母亲住的地方不是现在这般,虽然偏僻陈旧,但至少干净整洁。那时朝阳殿有好几个宫人伺候母亲,她们还说,圣人对赵妃余情未了,便是她疯了,也没有置之不理,偶尔还会悄悄探望。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不管母亲了?
是因为她不听话吗,阿耶要惩罚她不听话,所以才这般对母亲吗?
宝鸾哭成泪人,差点摔倒,班哥不知所措地扶住她:「殿下。」
宝鸾哭噎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定是我的缘故……阿耶才不管阿娘了。」
班哥着急擦拭她的泪水:「殿下莫急,慢慢说,我听着呢。」
宝鸾哭道:「三年前……三年前我悄悄来探阿娘,惹得阿娘她做了不好的事。」
班哥问:「什么不好的事?」
宝鸾一缩脖子,泪眼花花:「只是一点小事,而且阿娘不是故意的。」
她惊慌地张着眼,滚烫的泪水顺着下巴滑落脖颈,似是极力回避记忆里的事。
班哥不敢再问,他安静地扶着她,任由她将眼泪鼻涕全揩在他袍上。
满是污垢的屏风后,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靠近。
班哥吓一跳,下意识将宝鸾护在身后,凌厉的眼神杀向前方,随时准备出手:「是谁?」
宝鸾拽拽他衣袖,鼻子一抽一抽,哑声道:「班哥,定是我阿娘醒了。」
班哥不放心:「殿下,你站这别动,我先过去瞧瞧。」
宝鸾汪汪泪眼,叮嘱:「班哥,阿娘……阿娘可能会大喊大叫,你别伤害她。」
班哥应下:「明白。」
失去光彩的赤金梁柱边,紧紧钉死的花窗中漏出几丝白光,昏暗的光影中,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站在那,她的五官掩在蓬松的乌发后,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这双眼晶莹灵动,却又满是癫狂,似野兽般的目光直直瞪来。
班哥怔愣,四目相对的那瞬间,严阵以待的谨慎和提防忽地自心间消散,莫名的亲切感涌上胸膛。他紧皱眉头,一动不动打量眼前的女人,心中的怪异感越发明显,似有什么吸引着他往前去,他突然很想拨开女人的头发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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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皇妹 卷一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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