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从前的时候，一到年底几个集，集市上人都格外多，赶集的人也都特别舍得花钱，她的生意应该不会太差。
　　现在家里没有家具，明义天天跪坐在炕边，趴在炕上写字，好在炕烧得热乎，也不怕他冻伤了膝盖。白天他都在何贞的东屋待着，守着两个孩子学习，西屋的炕不烧，也省些柴火。何贞在厨房里忙活，他也不过去凑热闹，那些他不懂的，他就不捣乱，反正大姐说了，每个人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就是对这个家最大的贡献。
　　现在灶火好用，何贞做起吃的东西来就比以前效率高多了。很快，一盆子香脆的开口笑和一筐外酥内软的**花就出锅了。何贞一鼓作气，接着炸好了小面条，才撤了火，把没用完的油倒在另外的瓷盆里，另外起了锅熬糖浆。
　　因为要好好盯着糖的火候，何贞是全神贯注的。等到沙琪玛和芝麻糖都炒完、成形、切块之后，她拿粗木头压灭了火，端着刚才切下来的边角走进东屋，招呼明义：「明义，这些是切下来的边角，你来吃——你什么时候过来了？」
　　穆永宁正坐在炕沿上，手指着书跟明义说着什么，见何贞进来，就住了嘴，抬眼看她。
　　他平常挺粗心的，可是这次还是注意到了，何贞没再叫他「穆少爷」，可见是更亲近了些，这么一想就格外高兴，就站起来说：「我过来一会儿啦，明义说你忙着，我们就没打扰你。你这是忙完了？这是做的什么？」
　　明义也站起来，却是很体贴的去堂屋给何贞倒了碗水。堂屋有了这个小炉子，实在是方便得很，屋里暖和许多不说，随时都能有热水喝了。
　　迎着穆永宁含笑的目光，何贞却有些窘迫，她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手：「这些是边角料，给明义吃着玩的，你坐着，我给你拿几块好的去。」
　　「不用的。」穆永宁一伸手就把碗抄在了手里，也不用让，抓了一小片芝麻糖就扔进嘴里，「这是你上次给我过生辰时候做的那个吧，好吃。」
　　何贞手上空了，就有些想捂脸，人家大少爷跑到自己家来，自己却给人家吃边角料……
　　「大姐，快喝点水吧，厨房里又热又干。」明义把茶碗递给她。
　　何贞连忙接过来喝了，说：「你快进去吧，你们说学问的事儿，我给你们拿吃的。」说完把茶碗放回炉子边，就推门出去了。
　　她刚拣了根**花放到碗里，穆永宁就追了出来，从她背后伸手，把麻花放回了筐子里，嘴里说：「你要是老把我当大少爷伺候，我可就不来教明义了，你们能吃的，我怎么就不能吃了？这是你卖钱的营生，怎么能随便浪费呢？」
　　「可是……」何贞还是觉得这不是待客之道。
　　「行了，哪那么多讲究啊？快忙你的吧。」穆永宁站在何贞身后，前胸跟她的后背不过一拳的距离，这心跳得跟打雷似的，撂下了这句话，就赶忙逃离了厨房。
　　好吧，既然穆永宁一片好意，她也不再推让，反正等他走的时候让他带回去一些，就说是给他爹娘的，他也就不会推辞了。
　　摸一摸院子里的肉，感觉已经冻了一点，应该好切了，何贞就把肉拿进厨房，放在案子上。盖房子的时候她特意要求的用砖石砌的台面，特别适合揉面或者剁肉。刚才屋子里烧了火，厨房里一点也不冷，何贞挽了袖子，开始切肉。
　　可是刚炸了二十多斤的面食，何贞的力气不多了，等把肉切成小块，再开始剁的时候，她就明显感觉到力气不足了。
　　穆永宁回了屋子，跟明义说了几句话，听着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响声，本来挺好吃的零食就有点难以下咽了。他问明义：「你姐一直这么忙？」
　　明义点头：「大姐每天下午都是这样的，要为明天摆摊做准备。不过这是头一次听她剁东西。」
　　「你也不帮忙？」穆永宁问了，也觉得是白问，「我这么大个人都帮不上忙，别说你了，再说你姐肯定不舍得你动手。不行，我看看能不能帮忙，你自己看书吧，别让你弟弟掉下来。」
　　明义虽然一直像个小大人似的，可是面对个子高高大大、人又比他大了七八岁、功课也足以做他师傅的穆永宁，也只有老老实实听话的份。
　　穆永宁走到厨房，正看见何贞放下刀，左手捏着右胳膊，挽起的袖子下面露出一截瘦伶伶白嫩嫩的胳膊。他也不知怎么就觉得很没有耐心，上前一步，几乎是有些粗暴的把何贞推到旁边，抢过了菜刀，粗着声音问：「要怎么剁？剁碎？」
　　何贞猝不及防的被推了一把，好在没摔着，看出他要帮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故意道：「我要剁成肉泥呢。」
　　本来是想着这位小爷估计也没啥耐性，玩一会儿就会放弃了，可是穆永宁还真不含糊，乒乒乓乓的真就干上了。大概是因为他练武的缘故，下刀控制得特别好，也比何贞有力气多了。
　　何贞看了一会儿，发现他是真的帮忙，也不多说什么，拿了干净的盆子，往里加调料，她自然是不怕穆永宁看的，配好了调料，就又取了油纸跟面板和擀面杖等着。
　　厨房里因为这有节奏的叮当声，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就连明辉回来了也没人发现。
　　明辉先往厨房探了个头，准备跟姐姐说一声自己回来了，结果没想到穆永宁在这里，还在剁肉，一愣之下，话都憋了回去。他进屋放下书袋，就去了东屋，先看了看弟弟妹妹，又问明义：「穆大哥怎么在厨房里？他会干活？」
　　明义也是摸不着头脑：「他说去帮忙。」
　　于是小兄弟俩一起来到厨房外头，围观。
　　看着何贞跟穆永宁在厨房里的样子，俩人都觉得有点儿说不出缘故的怪异，可是明辉心眼儿没那么多，明义又太小了，就一时都没明白，他们其实是瞧着这俩人特别像娘做饭爹打下手时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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