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节省的原则，能在村里买的原材料，何贞都不会在镇上买。所以把鱼放回院子里之后，何贞就又去了一趟黄屠户那里，订了三十斤纯瘦肉。黄屠户自然是满口答应，非常高兴，可是这人别看是个屠户，可为人圆滑，且十分有分寸，绝不多问她买了这些肉是要做成什么。
　　现在才刚进腊月，送年礼还有些早，何贞就把那八条黄花鱼拿盆子盛了，放在倒座的棚子里。然后开始考虑要做的东西。
　　买了那么多鲅鱼，她是打算做熏鱼的，那东西好吃又耐放，这冬日里能吃不少日子，当零食或者下酒菜都很好，而且这东西跟猪肉脯的一斤肉出半斤肉脯不一样，算是比较出货的，那些鲅鱼，估计能出二十五斤左右的熏鱼，能卖不少钱。
　　何贞现在也慢慢找到自己的定位了，平常摆摊卖的是普通人吃的东西，只要口味稍好些就好，靠着量大赚钱。可这赶集的时候，还是卖点稍微稀罕些的东西，镇上的富裕人家不在乎价钱，只要好吃新鲜就行。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尽量还是要赚富人的钱。
　　做熏鱼的话，挺浪费油的，因为炸完鱼的油就不能要了，得把该油炸的东西先炸好了，最后炸鱼。那就等腊月十五那天集中做，第二天好赶集去卖，这几天就先把猪肉脯这些东西做了。
　　为了保证新鲜，她决定先做孙员外和唐老板的七斤肉脯，陈娘子说好的是下一集，那就下一集前再做。
　　第二天，黄屠户收了头猪，因为三十斤猪肉不少，他还专门给送到了何贞家里。这下子，何贞就有的忙活了。光剁肉泥吧，那就是个大工程。这事儿她也没打算一天干完，准备先做两斤的量，明天给唐老板送过去，正好是腊八，也算是凑个热闹。
　　每次做了好吃的，在出去卖之前，何贞都要留给弟弟们一份，就算是卖相不太好的那些，也让他们吃得很满足，可是肉脯是个例外，因为他们不能吃肉。
　　所以明辉下了学，一看院子里放着的一大块猪肉，就知道这是大姐要做了出去卖的东西。他还记得上回穆永宁来家帮姐姐剁肉的事情，便连忙洗了手，自己切了块肉就去剁。
　　腊月天寒，放在院子里的肉一会儿就冻得微微发硬，正是好切的时候，何贞正在厨房蒸馒头，看见弟弟进来切肉，忙说：「你不用管，先去担水来吧。」
　　「我给你剁好了再去担水。」明辉坚持。
　　何贞从他手里拿过了刀，说：「不是不叫你帮忙，这活儿也可费力了，等你剁完肉，只怕就要挑不动水了。」
　　这事实话，可是听在明辉耳朵里，就让他挺不是滋味的。他有些郁闷的嘴硬：「上次穆大哥也剁肉了，他怎么就没事？」
　　何贞切着肉，也没抬头，只说：「他是练武的人，跟咱们不一样。且他还比咱们大呢，等你大一些了力气自然也会大的。」
　　「大姐，我想练武。」明辉沉默了一会儿，说。
　　何贞放下刀，看着明辉，见他神色严肃，不像是一时不服气就随口说说的样子。她皱了眉，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明辉一向话不多，这会儿也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他犹豫着说：「姐，我就觉得我念书也念不出个名堂，比明义差远了，就说算术吧，你还没上学堂呢，我比你也差得多。所以我想练武，反正我有力气，也不怕吃苦。」
　　「你练武，打算干什么呢？」何贞靠着灶台问他，「万一你只是空有一把力气，练武也练不出个道道呢？再说，我听人说，练武的人都要打小练的，你都十岁了，怕是已经晚了。」
　　明辉却说：「姐，我都想过了。万一学不出什么功夫，起码也能有两下把式，将来就是寻个镖局的差事，或者给大户人家看家护院，也是个营生。实在不行，我跟你一起做买卖，也好过你一个人受累。你出去摆摊的时候，我也能保护你。婶子们都说，过两年你大了，就不好出门了哩。」
　　说来说去，还是心疼自己这个做姐姐的。
　　何贞虽然不赞成，可是看着他坚定的眉眼，却也说不出明确的反对。这就好比高考填志愿，亲人们总希望孩子选一个轻松有前途的专业，然而事实上真正正确的选择却是考生最感兴趣也最适合的领域。还是那句话，你以为的好，并不一定是他需要的好。
　　更何况，这孩子还是心心念念的要减轻自己的负担。
　　可是自己努力赚钱，不是为了让弟弟跟着风里来雨里去的摆摊、蹉跎一生的，套用他的逻辑，他也不适合这个。何贞就说：「这样，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学你还好好上着，回头我去找陈姨问问，镇上或者县里有没有开武馆的，等着带你去找个师傅。难得咱们村有这样的机缘，该有的学问基础你还是要打牢了。」
　　似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让姐姐同意，明辉有点不敢相信似的，呆呆的问：「姐，你同意？」
　　「同意啊，不过你可别忘了，咱们说好的，你得最少念五年的书。」何贞说。
　　明辉高兴起来，眼中带着光：「那是那是，明年我就再上一年。也不用找师傅，穆大哥都教我了。」
　　「你说啥？」何贞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辉却反应过来，自己得意忘形之下说漏嘴了，急忙跑出了厨房，嘴里喊着「我担水去了」，就不见了人影。
　　何贞慢吞吞的把馒头捡出锅，又切了豆腐炒豆芽，可心里一直不踏实。她没听错，一个明义要人家指教学问还罢了，现在明辉居然也在跟人家学武艺，这算怎么回事，赖上人家了？
　　不错，他们姐弟几个确实需要很多支持和照顾，也有不少人怜悯他们，可是不能因为他们需要帮助就贪心的对所有的善意来者不拒啊，这样行事，跟吸血的水蛭有什么不同？别人愿意帮他们是别人善良，可是他们若一直这样，岂不是成了卖可怜、消费可怜？现在是人小，没有能力，可将来人大了，有能力了，如果已经习惯了跟别人伸手，那手还收得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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