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兄那边一切进展正常，后日一早仪驾就会从皇宫出发，路上顺利的话，天黑之前就能到达广源寺。」齐修衍在京中的眼线始终和他保持着联系。
　　「嗯，要把具体行踪透露给上坎村那边吗？」沈成岚问道。
　　「不必，帮得太周到了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既然他们已经决定了要把状纸呈给二皇兄，从明日起应该就会在广源寺的入山必经之路上等候，二皇兄他们又是明锣出行，不会错过。」
　　「那接下来就没咱们什么事了？」
　　齐修衍笑着嗯了声，「咱们在一旁看着就行了，只要上坎村的状纸成功递到二皇兄手里，我会让人立刻把这个消息传扬出去。」
　　届时告状无门的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定然会涌向广源寺。
　　沈成岚有些担心地问道：「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事？」
　　「放心吧，影响不大。这两日我跟着董县丞已经沿着路线走了一遍，补偿银也如实发放下去了，与实际不符的银两差额我也拟好了条陈呈递上去，稍后就会拿到增补。材料方面，你三哥准备得非常充足周全，且比预算节余了三分之一，我想将这部分银钱补到人工的工钱上，你觉得如何？」
　　沈成岚担心的就是人工方面，「二皇子那边闹起来，势必群情沸腾，你这边征役恐怕也要受影响。」
　　「不见得。」齐修衍道：「不然咱们来赌一把？」
　　沈成岚连忙摇头拒绝，「不了，从小到大我是逢赌必输，才不跟你赌。」
　　齐修衍轻笑出声，「好吧，那我就当给你解惑了。二皇兄不可能随随便便是个人的状纸就接，只有像上坎村这样的联名状纸才会理会，一来不用面对那么多的百姓烦扰，二来他往父皇那里呈送的时候容易造势。这样一来，呈送状纸也就是那么几个人的事，绝大多数人只能守在家里等着，心里难免焦虑不安，适逢现下农闲，咱们这个时候征役，反而更容易。」
　　确是如此，能赚些银钱握在手里，心中也能踏实一点。
　　「宁为盛世鬼，不做乱世人。可盛世之下，却未必人人都能享受到盛世的安稳。」沈成岚在北镇大营生活多年，营中一监军是个被贬谪来的文臣，当年殿试可是二甲赐进士出身，平日里一喝酒就爱唱些酸词，其中一句沈成岚记得尤为深刻：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齐修衍手上的筷子顿了顿，眸色转暗，叹息道：「有的只是徒有盛世之名罢了，其实难副。」遥想上一世他接手大昭的时候，国库里空荡得几乎都能跑马了，而他的父皇，在史官笔下却是盛世之君。
　　「今上锐意开拓，在他之后，大昭更需要的是一位守成君主。」沈成岚也就敢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说这种话，就算在家里，也断然不敢吐露半个字。
　　齐修衍极为享受沈成岚这种独一无二的信任，赞同地点了点头，「而无论是大皇兄还是二皇兄，都不是甘于守成的人。他们若上位，天下百姓恐怕会更苦。」
　　「其实，你的骨子里也不是个守成的性子。」关于这一点，沈成岚在上辈子就已明了，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她才会在生命的最后做出那样的抉择，「但是为了大局，你会克制骨血中的本性，甘于守成。有你，大昭百姓何其有幸！」
　　被沈成岚看透，齐修衍非但没有一丝半毫的不快，反而欢喜得心里开了花，尤其是听到最后这句赞扬，简直敌得过史官笔下洋洋洒洒万字批判。
　　若干年后，沈成岚在苍秀才的怂恿下开始着手写一部自传，也可以称之为回忆录，就提到了这一段与齐修衍的谈话，沈成岚坚持认为这是自己真正支持齐修衍夺嫡的始点，而苍秀才顽固地认定他们只是在日常调情。
　　之后两天，沈成岚没迈出庄子一步，老老实实过起了「思过」的生活，晨起带着十皇子几个人练武，上午旁听苍秀才给十皇子上文课，下晌逼着自己练一个半时辰的大字，然后给十皇子上武课，日沉西山之后等着齐修衍回来吃晚饭。按部就班，作息规律，仿佛又回到了十王府的日子。
　　就在这种日子过了三天之后，外面开始乱了，庄客们在忙着活计的时候不停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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