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日的路,畏寒的沈茴巴不得先烤烤火。她一边在偏殿里取暖,一边琢磨起锦王和锐王。
锦王和当今圣上一母同胞,而锐王也算先帝当初喜爱的一个皇子。
今上昏庸无道,四地起义造反之士众多。而原本就是皇室的亲王们,何尝没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锦王和锐王来看望太后,大概都有些私心。
沈茴也盼着变天。她甚至隐约猜到离变天不远了。若问她希望谁当皇帝,她也不清楚那些亲王和义士谁会是明君。若说私心,她当然更希望二姐姐的煜儿登基为帝。虽然这个孩子如今风评并不好……
沈茴小眉头越皱越紧,不由去想……倘若煜儿像他的父皇该怎么办?
沈茴心下一沉。
「桂嬷嬷,煜儿可歇下了?本宫想去先瞧瞧他。」
桂嬷嬷目光躲闪了一下,才如实禀了。
很快,沈茴便在湖边看见了齐煜。
他骑在小太监的身上,在冰上玩耍。他一手抓着勒在小太监脖子上的绳子,一手将鞭炮四处扔砸。
桂嬷嬷走过去一些,无奈说:「殿下别玩了,过来见过母后。」
齐煜便把手里的鞭炮朝桂嬷嬷扔过去,看着桂嬷嬷躲避的样子,哈哈大笑。
「煜儿。」沈茴朝湖边走去。
齐煜上下打量着沈茴,问:「你就是新皇后?」
沈茴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了隆隆马蹄声。马蹄规整沉重,听着像军队。
「谁来了?」齐煜先问。
已有宫人脚步匆匆过来禀告:「是掌印带着东厂的人过来,说锐王牵扯一件大案,来捉人的!」
齐煜立马从小太监身上下来,往前头跑。
「殿下慢点!」
伺候的宫人赶忙去追。
沈茴也跟着往前面去。等到了前头,远远看见一片灯火通明。
锐王不在那里,庭院中,只有锦王面对裴徊光。
「干爹!」
小殿下清脆的一声喊,打破了庭院剑拔弩张的气氛。
沈茴惊了。她眼睁睁看着齐煜朝裴徊光跑过去,拉着他衣襟喊干爹。而裴徊光只是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和看那群追着他喊干爹的小太监没什么分别。
太后身边的另一个嬷嬷来传话,请掌印进去说话。
裴徊光的到来让太后暂时没见沈茴。沈茴暂且在别宫住了一晚。
沈茴一晚没睡。
第二天一早,她去见太后,穿过游廊时,远远看见裴徊光在大门那边,似要离开。她赶忙让阿夏去拦了人。
沈茴站在檐下,遥遥望着裴徊光。裴徊光听了阿夏的传话,往这边看了一眼。
沈茴攥紧手中的帕子,使劲儿压下紧张。她望着裴徊光穿过庭院,一步步走过来。雪地被他踩出沙沙细碎的声响,亦有细雪悄悄飘落在他红衣肩头。
当裴徊光走到她面前石台下,沈茴忽然就不紧张了。
「娘娘叫咱家过来所为何事?」
沈茴站得高些,裴徊光抬首去看她。檐上积雪反着白光,他眯起眼睛。
「本宫有些好奇殿下称掌印干爹,掌印是什么心情。」
为了这个?
裴徊光低低笑起,道:「皇帝的儿子称咱家这种阉人为父,自然是痛快的。」
「那……皇帝的女人为掌印宽衣暖榻,掌印会觉得痛快吗?」
沈茴今日穿了件浅粉的织金云肩对襟暖袄,下搭着一条凤鸾云纹的灰蓝织金裙。外面裹着一件石榴红的曳地斗篷,毛茸茸的白边随着细风拂倾。她一双手大部分藏在浅粉的袖中,只露出捧着海棠袖炉的指尖儿。
初升的晨曦在她身后温柔洒落,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影。
她站在暖阳里,而他站在阴影里。
沈茴安静地望着裴徊光。仔细地、努力地去从他的眼睛里辨别他的情绪。可她发现这是徒劳,他漆色的眼底寒潭深深无底,她探不到。
整整一晚,沈茴都在想着怎么与他说。是按照刘嬷嬷教的眼尾略挑含羞带媚,还是学丽妃那般香风阵阵素手如勾,亦或是如书中那般温柔相待潜移默化。
可当裴徊光真正站在她面前时,她准备了一晚上的那些含着技巧的所有说辞都没有用上。
她就这样望着他的眼睛,真诚地坦然地将她的想法刨开,告诉他。
话一出口,沈茴是有些后悔的,后悔自己的笨拙。她大概做不成勾引人的狐狸精,也还没学会美人计,只能直白地做交易。
她什么筹码都没有,除了皇后的身份。
可是如今望着裴徊光的眼睛,沈茴的后悔只是一瞬。她觉得自己这样直白说出来没有错,没有什么小算计能躲得过他的眼睛。
她费尽心思去勾引恐怕在他眼里,倒像是小孩子玩笑般的伎俩。
可是他不说话,没有给她答案。
沈茴望着两个人之间的细雪慢悠悠地飘落,终落在积雪的青砖上。她的视线也跟着那细雪慢慢下移,最后垂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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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的宦宠 卷一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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