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郁棠惯有的小动作,每当她生出什么筹算的鬼心思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摩挲自己耳下那颗血红的小痣,自幼便是如此。
季路元不说话,只敛眸睥着她,凝睇的视线自上而下,最终落在她浅而纤薄的眼皮上。
那里还残留着一层落泪之后淡淡的粉,如同碾碎了四月里第一枝盛放的海棠花,看上去满眼的娇怯柔软,内里却始终灵透鬼黠。
啧,还真是半点都没变。
季世子松了肩膀,懒懒向后靠在了马车的软椅上。
郁棠的手臂还搭在他的肩上不曾收回,眼下他身躯后仰,她便也被带着向前倾身,发间的香露气味扑在他鼻间,眉心几乎要触上他的鼻头。
「季大人,这事究竟行是不行,你爽快些,给我个确切的回答。」
马车行进的速度重又慢了下来,车外的季十九屏息凝神,生怕自己听漏了哪句话。
季世子凉凉瞥一眼车外,抬靴一脚踹在门框上,感觉马车恢复了正常的行进速度,这才缓缓叹出一口气,认输似的妥协道:「行。」
他抬眼对上郁棠的视线,「不过无需公主亲自去鸟雀笼取消息,左不过三四日,臣就会往公主的殿里送个婢女,届时有任何消息,臣都会通过她告知公主的。」
原本拢在腰际的五指徐徐收紧,季世子略一使力,将郁棠从自己的膝头抱下来,款款放在了一旁的软凳上。
「还有,」
他从矮桌上挑起那方沾了茶水的帕子,二指捏着其中干净的一角,难得主动地抹了抹郁棠的脸颊。
「公主先擦擦脸吧,下次若是再有什么事要交代臣去办,公主大可省了这几滴泪,直说就是了。」
郁棠讪讪抿唇,脖颈微扬,讨好似的冲他冁然展颜。
渐渐的,那点灿烂的笑意又慢慢地淡下去,独独留了些真心实意的莞尔。
「多谢你。」
郁棠眨了眨眼,「季昱安。」
☆☆☆
马车驶入矮坡小道,晴朗的日光就此被高耸的山额遮去了大半。季路元执帕的手蓦地一顿,半晌之后才转身颔颈,神色晦暗地将手收了回来,直至入城都没再说一句话。
回宫的过程格外顺利,季路元带她走了紧邻筒子河的东华门,只在入第一道门时出示了腰牌,而后便一路通达,出乎意料地畅行无阻。
郁棠看在眼里暗自咂舌,沿路却还是如履如临地压着车窗的帘子,生怕哪一阵风吹得自己败了迹露了脸,就此给季路元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本着个‘慎始慎终’的原则临深履薄,殊不知自己这副食草动物般风声鹤唳的乖怂模样落在季世子眼中就变成了全然的可爱,季路元敛眸压下笑意,倒出一盏热茶递给郁棠。
「公主这样不觉得累吗?」他指了指郁棠压在窗框上的手臂,「放下来吧,不会有人查我们的马……」
话音未落,行进中的马车就已经被人拦了住。
「前面的,停下来。」
一道低沉男声很快自车后传来,郁棠听进耳中一个哆嗦,随即颦起眉头,受疼似的蜷了蜷手指。
「嘶——」
那茶盏原被她完整地拢在掌心里,此刻盏口倾斜,其中茶水自然尽数洒在了她的双手上。
可怜她指尖烫伤本就未痊愈,在外奔波的两日又不曾上过药,眼下创处骤然受到茶水侵蚀,立时便禁不住地痛呼出声来。
「怎么了?」
季路元眉头顿拧,反应极快地从她手中取出茶盏。
「烫到了?」
冰凉的手指擒起她湿淋淋的一双腕子,轻轻按在自己的前襟上抹了抹,季世子低眉颔首,余光瞥见她发红的指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凑近那处吹了吹。
「前几日的烫伤怎的还没好?」
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尚未来得及戴上那副寡情疏淡的伪装,眉宇间的忧心紧张历历可辨。
「给你的药没有用吗?」
郁棠点头又摇头,压根儿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她心急地张了张口,是个想提醒他注意来人的架势,可听见那稳健步伐已然停在窗前,又赶忙噤了声,二指点着车门,悄悄地给季世子使眼色。
季路元叹一口气,「没事的,车外那是……」
「是什么是?」
男声又起,沉沉嗓音较之方才却多了两分玩笑的戏谑,「禁军巡查,别磨磨蹭蹭的,立刻给我下车。」
「啧。」
季路元怏然看向窗外,「公主待在这里,臣下去一趟。」
言罢撩了车帘,黑着一张脸下了马车。
郁棠做贼心虚地往角落里蜷了蜷,小心翼翼地掀起车帘的一角向外望去,她视野受限,目之所见便只有季世子侧足而立的挺拔背影,以及与他比肩而伫,身姿体貌却半点都不逊于他的年轻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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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愿上榻当王妃 上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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