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臻先前势力不足,只有忍耐,背地里却在培植自己的羽翼,到如今,朝中已彻底分裂两派,他与陶郁林不过是在维持最后的体面。
能到明德殿议事的都是燕臻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多数出身清贫,全靠科举改命。
因为入朝时间短,官职都不高,却又因为年轻,而蓄满年少锐气。他们追随在燕臻身侧,是他最趁手的刀。
而燕臻待他们也从不摆储君架子,将近日积攒的政事一一讨论过之后,已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正巧一阵风起,卷着院中的碎叶敲在窗格上,发出窸窣声响。
见此,燕臻揉了揉酸痛的眉心,道:「天气不好,只怕会有大雨拦路,孤便不留你们了。」
众人都极有眼力见地拱手告退,没一会儿就退了个干净。
燕臻这才又出声,「薛呈。」
薛呈远远应了一声,跟着书房的窗户被人推开一扇,一道颀长的身影翻了进来。
燕臻将手边的奏折推开,唤道:「皇叔。」
燕长风闻声一顿,却还是行了个完整的君臣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燕臻知他脾气,生受了这礼,然后才指指跟前的座位,「皇叔近来辛苦,先坐吧。」
燕长风这回没再客气,他走到书桌上坐下,疲惫地按了按脖颈,一低头瞧见桌上竟摆着两盘糕点,揶揄道:「殿下今日怎么这般贴心。」
这半个月来他来往京宿两地,昼夜难歇,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燕臻见他毫不体面地咽了咽口水,无奈把碟子往前推了推,「皇叔先垫垫。」
而后又吩咐薛呈传膳。
燕长风一口一个栗饼,囫囵咽下去,抬手拦住薛呈,「只传你家主子一人的便是。」
见燕臻露出疑问的眼神,他解释,「说完正事就走,家里的祖宗等着我回去呢。」
燕臻难得生出些调侃的心思,笑问:「难道皇叔与我并非同宗?」
燕长风不接这话,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这段日子,臣已在宿州安置好了足够的人手,来日殿下计划收网,宿州自会同时出手,绝不给陶郁林留下可乘之机。」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册,呈给燕臻,「这是臣留在宿州的人手,殿下过目。」
「皇叔之心,我怎会生疑?」燕臻却并未伸手去接。
燕长风却十分坚持,他将名册放在书桌上,又与燕臻说了许多细节,期间还不忘捏几块糕点吃。
待两人议完,那两叠糕点也被吃了个七七八八,燕长风握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夸赞道:「这新来的厨子不错,当赏。」
燕臻笑了笑,他漫不经心睨了那食盒一眼,吩咐道:「剩下的也给随王爷包起来。」
☆☆☆
晴方园。
用过午膳,水绿便叫人按着刘大夫新开的药方去抓药,又将几味静心宁神的草药剁碎塞进荷包,悬挂在床头。
陶令仪凑近轻嗅,是类似于沉香的香气,温和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甜。
水绿替她解下帔子,「娘子睡一会儿吧,药熬好还要半个时辰呢。」
陶令仪的确有些困倦,她合衣歪在美人榻上,清幽的香气若有似无,竟让她很快入了梦。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日头西移,洒在她绣着云纹的裙摆上,她懒懒地打个呵欠,歪着身子往窗外看,晴光正好。
水绿正巧端着药碗进来,见她醒了,问:「娘子这回睡得可好?」
陶令仪揉一揉眉心,看着那垂挂着的香包,笑道:「倒是真的没再梦魇。」
水绿递上药碗,「这是刘大夫开的化瘀的药,小厨房正熬好,娘子快趁热喝了。」
同荷包的香味一比,这药难闻许多,乌黑的一碗,看着就令人作呕。
但陶令仪恍若未觉,她面不改色地灌完了那一大碗药,拿帕子沾了沾唇角,没说半个苦字。
水绿以防万一还备了一包饴糖,「娘子可要含一块清清口?」
陶令仪摇摇头,说:「一直苦着也便罢了,吃了糖,反而再喝不**了。」
她将那饴糖推开,弯着眉眼笑了笑,「听说我打小就是个药罐子,想来早就习惯了。」
她语气轻快,好似并不因体弱而难过,水绿纵是与她相处这般日子,仍是十分钦佩她的乐观。
她不再劝,吩咐人将药碗撤下去,然后问:「娘子还睡么?」
陶令仪一向少眠,再睡的话晚上怕是睡不着了,她摇摇头,侧身透着窗格去瞧窗外的景儿,说:「瞧着天气不错,陪我出去坐坐吧。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雨,我想去瞧瞧院中花草。」
她一向爱惜花草,因为身子弱,撑不起力气往远处走,待得闷了就去院子里坐坐,柳绿花红抚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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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逃后 卷一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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