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喜认得,这是贤妃娘娘的弟弟,户部侍郎顾延之大人。
贤妃娘娘在承恩寺多年,思家心切,陛下特许顾大人进宫与娘娘团聚,借着娘娘回宫的契机,陛下还升了顾大人的官位,实乃皇恩浩荡。
见喜弯下身子,乖乖向顾延之见礼。
顾延之朝她柔和一笑,温文尔雅的长相,让人如沐春风,「丫头怎么跪在这里?」
见喜瘪着嘴,将方才冲撞厂督的事情如实告知了顾延之,他待人温和极了,很耐心地在听她讲,委实是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说完之后,见喜吸了吸鼻子问,「大人,您也觉得奴婢憨傻是不是?」
顾延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机灵有机灵的妙处,憨傻有憨傻的福气,你是个有心的姑娘,自然有法子能报答贤妃娘娘和秋晴姑姑。」
小丫头眼里亮了亮,忙道:「求大人指点,见喜都听大人的!」
见喜躺在一张通体贴金的红木床上,床身雕刻着麒麟玉书图案,四周是金线刺绣的赤色帷幔,透过头顶的镂空雕花,能看到五彩斑斓的藻井,层层叠木,流光溢彩。
身上的锦被熏得香喷喷的,又轻又暖,见喜将手搁在外面,手心向上,唯恐手上的伤口渗出血,弄脏了被子。
平日里睡的都是下房的连铺,头一回躺在如此华丽的屋子里,颇有不适之感。
为她这一趟,顾大人打点了好些人。
送她来之前,顾大人让她不必紧张,说只要伺候好这屋子的主人,日后自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非但能够帮衬到贤妃娘娘,姑姑也不必再为她烦心,反而会以她为傲。
见喜心动了,这条件大概是个人都会心动。
一举多得自然是好,她唯一担忧的就是如何伺候,拿什么伺候?
可顾大人明确表示不用她献身,这倒让她糊涂了。
不用献身又为何让她睡到主子的床上来?难不成只是给贵人当暖床的工具么?
见喜睡在丸子床上,内心惶恐却又满怀期待。
如果主子是个好人,不用她献身,还能赏赐她一些金银首饰,那就再好不过。
若主子瞧不上她,她便继续回去伺候贤妃娘娘,就当做了场梦罢了。
鼻尖萦绕着淡淡檀香味儿,见喜跪了整整半日,早已经浑身酸软、饥肠辘辘,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难免困倦,主人又迟迟未归,见喜实在撑不下去,眼皮一垂,先去见了周公。
梁寒从养心殿的值房出来时已近子时,随堂太监李德海躬身虚扶他右臂,两人沿着夹道往颐华殿的方向去。
宫外设了提督府,还有几处私人府邸,梁寒却甚少回去。宫中事务繁忙,皇帝赵熠便在宫中为其另辟了一处休息的宫殿,就是这颐华殿。
李德海困得眼皮直打架,手里的宫灯光线格外刺目,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透过指间缝隙瞥见这位老祖宗嘴角竟挂着阴恻恻的笑,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李德海顿时寒毛直竖。
许是又在想法子折磨人了,他在心里嘀咕了一下。
梁寒抬起头,仿佛在看庑殿顶上的皑皑雪霜,半晌,漫不经心道:「诏狱有道点心名叫冰糖葫芦,人血做成糖衣裹在眼珠子外面串成一串,滋味甚美,李公公素来贪嘴,来日可得请您去尝尝。」
李德海登时吓得浑身发憷,哪里还敢再看。
这老祖宗是出了名的狠戾,偏又生了一副器彩韶澈的样貌,嘴角时常挂着笑,给人一种春和景明的错觉,实则心如毒蛇,阴晴不定。
成天在这祖宗眼皮子底下做事,身下的棉巾都要换几次,不但主子嫌弃,自己也遭罪得很。
顷刻功夫,梁寒果真嗅到了怪味儿,立时敛了笑意,毫不留情地将身边人一脚踹开。
李德海胸口炸开似的疼,「诶呦」一声如同雪球般连滚带爬退了数丈远,屁股湿了大片。
入了颐华殿内殿,底下的长随小心翼翼阖上门。
屋内不似往常那般静谧,有均匀的呼吸声传至耳边,梁寒一进门就察觉出些不同来。
他倒也不慌不忙,卸了大氅后,遂至黄花梨桌案旁坐下,倒了杯茶慢悠悠地饮。
北凉上贡的雪上梅梢,入口微苦,入喉之后方有梅香满溢,的确是名不虚传。
「你家大人既将你送来,却没教过你如何伺候人么?」
他唇角浮笑,声音轻飘飘地落地,如玉石落入悬崖底的深渊,半点水花都无。
殿内烛火惺忪,细细的檀香薄雾从鎏金錾花炉鼎的雕花镂空中缓缓而出。
两盏茶喝完,屋内人却迟迟未有动静,梁寒弯了弯唇角,背靠梨木圈椅歇了歇神,皱着眉头继续等。
漫长的风平浪静之后,杯中茶彻底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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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督的暖宝宝 卷一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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