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成想,身后站了人,她一时不查撞到了那人,鼻尖只嗅见一阵冷淡馨香。她忙后退了两步,作揖赔礼道:「某未曾瞧路,唐突了郎君,郎君勿怪。」
如今站得远了,心里头却暗暗惊讶,心说这位郎君生得好颀长的身形。她在女子里头便算是高挑了,却不过堪堪比对方的肩膀略高一些。
这人鹤立鸡群,见她赔罪,便悠悠然投过清淡的视线,忽然将视线定在她眉宇间,半晌才温然道:「不必多礼。」
声若玉石,泠泠清微。
江苒抬头去看,才发觉这郎君戴了帷帽,穿了白衣,清瘦高挑,虽未露脸,却是十足的清贵俊秀。定州数得出的美男子她都略有耳闻,一时竟是想不到这位是何人。
她正思索间,对方却又开口问,「旁人趋美色而去,郎君为何反其道而行之?」
江苒见他并不像刚才那些人一样上赶着去认识美人,下意识便心生好感,信口胡诌说,「红粉佳人皆骷髅,倾国倾城化白骨,旁人肤浅,我却知道容貌之物生来便在,死带不走,有什么好贪恋的?」
要说一宝相庄严的菩萨佛陀说这话,倒是的确有点化之意,可她顶着一张便是扮了男装,依旧漂亮得过分的脸再来说这话,便有几分荒唐了。
对方像是有些哑然,半晌只悠然道:「郎君好口才。」
江苒一笑,见那头江云同自己离得够远,便也不再走远。台上争春不时便渐近尾声,郎君们心心念念的女郎们俱都翩翩然若神女降临,十分的叫人眼花缭乱。
那头江云面上微笑着瞧着台子,心下却暗暗生恨。
若论起诗词歌赋,琴棋诗画,她样样都精通,并不觉得自个儿比台上的那些花架子差,可恨如今顶着庶女的出身,做起什么来都觉得自个儿比旁人差一头。
江苒特地带她来花朝节,只怕便是为了让自己羞愧罢!
可江苒她就算是顶着嫡女的名号又如何!台上不照样没有她的位置么?!
江云在人群中搜寻了半天,愣是没有瞧见江苒,心下说不出是恼火还是松了口气——她那嫡姐若是来了,自然会抢尽风头,如今不来正合她意。
江苒在远处将她面色看得一清二楚,嘴角渐有笑意,同一侧那沉默寡言的白衣郎君道:「郎君想必不是定州人氏?这花朝节也是头一回来罢?」
对方不意她还会再主动搭话,然而却风度极佳,闻言便略略颔首,「您所言不差。」
「郎君来的时候正对了,」江苒听见他刚来,倒有些谈兴,笑说,「滱水河养活了不少花农,再往南数里,便是定州城偏门,花农遂花为业。城门外花农卖花担,每辰千百,入春而梅、而山茶、而水仙、而探春。中春而桃李、而海棠。春老而牡丹、而芍药、而孪枝……如今桃李未老,而牡丹已开,正是定州最美的时候。」
裴云起并不爱热闹。
他幼年便逢大变,长于道观之中,一贯性子清冷,平日更从对那些轻薄的花儿粉儿予以任何关注,可如今看着眼前之人眉飞色舞地谈定州城的鲜花,他却忽然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生机。
于是他说:「您生长于此,十分幸运。」
江苒却想到上辈子的事情来。
江四娘最喜欢定州城的花市,时常遣人过去买大捧的花枝妆点厅堂,年年所耗靡费。定州城人虽对她不甚了解,却传出一个花神称号,要有异乡人在定州城里问起哪个娘子最美,众人定是回他说是江家四娘子。
上辈子这虚名,在她死前带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屈辱,而今重活在这花柳青春中,愈发觉得感慨良多。
「再是幸运,若不能好好把握,也总要辜负了去。」她面上笑意渐渐淡了,到底不会对一个才见一面的人说什么肺腑之言,只是说,「郎君来此,是访友或是游玩,可是慕名这花朝节而来?」
裴云起听她问起,只是简单以替人办事搪塞了过去,又问起这花朝节,「我是第一次瞧见,观这庆典盛大,可有什么讲究?」
江苒笑说,「这花朝节除了前头的争春是娘子们同台献艺外,还有一‘射春’礼,献官会挑一个最出众的郎君上头行这射礼,若结得五环,便是来年风调雨顺之意。年年行射礼的郎君,之后的桃花运都会颇旺呢。我观郎君虽戴帷帽,却定然有仙人之姿,怎么不拿了帷帽,上前去行射春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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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相府明珠 卷一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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