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近,近到燕沅转过一个墙角便寻到了气味的源头。
只见空旷的庭院中,三五尸首横陈,其间两人打斗正酣,面向燕沅的黑衣男子显然处于劣势,寥寥几招便逐渐招架不住,然他对面着华贵湛蓝长衫,身材匀称颀长的男子仍游刃有余。
似是戏耍一般,那人迟迟未出杀招,眼看着那黑衣男子满身是血,却只能狼狈地抵挡挣扎。片刻后,许是觉得无趣,背对着她的男子手腕轻轻一翻,长剑精准地自那黑衣男子的颈间划过,鲜血喷涌而出。
黑衣男子捂住伤口轰然倒地,却未立刻断气,吐血抽搐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没了动静。
躲在墙角的燕沅头一回真真切切瞧见杀人的场景,不由得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连手脚都开始止不住哆嗦起来。
或是感受到身后炙热的目光,男人猝然转身,只一眼,燕沅便惊得张大了嘴。
她本以为以一人之力弑杀数人的当是个凶神恶煞之徒,不曾想那人竟还生得十分养眼。
面若冠玉,神采英拔,一双剑眉入鬓,气质卓然,尤其是那丹凤眼,眼角微扬,眼波流转灿若繁星。燕沅觉得这人若笑起来,定是好看的,可惜此时那双眼凌厉摄人,嵌着的只有无尽的霜寒和未褪的杀意。
看着那人蹙眉步步上前,燕沅清楚自己该逃,可许是被吓过了头,她浑身僵硬,竟是丝毫动弹不得了,只能没出息地两腿打战,眼看着男人伸手一把捏起她的后脖颈,将她提了起来。
嗅着男人身上浓烈的血腥气,再想到那一地的尸首,燕沅后知后觉,吓得尖叫一声。
可尖叫一出口,却变成了一声惨烈而短促的。
「喵!」
孟德豫带人匆匆赶来时,正见他家陛下拎着一只小狸奴,眼眸里尽是满满当当的嫌弃。
他忙跑上前,「陛,陛下……」
季渊冷冷觑了他一眼,毫不怜惜地将狸奴甩进孟德豫怀里,「何来的狸奴?」
孟德豫侧身将狸奴塞给李福,答:「这是北域进献的狸奴,原在笼中锁得好好的,也不知怎的竟被它跑了出来……」
他战战兢兢,以为会被季渊发落,却见季渊剑眉微颦,并未说什么,孟德豫忙转而道:「陛下,东殿已备好了水,陛下可前往沐浴更衣。」
他话音未落,只觉身侧一阵风拂过,人已阔步往东面去了。
孟德豫这才舒了口气,他抬眼望向院中惨象,却是神色如常,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他默默同一旁的几个小黄门打了个眼色,旋即疾步追赶季渊去了。
几个小黄门相互看了一眼,便如往昔一般熟练地处理起了尸首。
倒不是他们胆大,初初见到这副场景时,好几个小黄门可都裆下一热,当场尿了裤子,可十天半个月来一回,诸如此类的事儿经历得多了,便也见怪不怪了。
那厢,又被关在了金笼里的燕沅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切,久久都反应不过来。
她听那太监喊的分明是「陛下」……
整个南境可就只有一个陛下,那便是众人皆知的暴君,季渊。
燕沅虽久居闺阁,但关于这位陛下的事,却了解几分,因幼时李嬷嬷常爱拿这位的事儿吓唬她,骗她好生睡觉。
说起这位暴君的身世过往,着实是离奇曲折,细说起来,只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世人皆知,季渊的皇位来得并不光彩!
可若说他是谋朝篡位,他又是皇室正统血脉,是开国皇帝季诚嗣亲手立下的太子,可若说他是名正言顺,应天受命,他又极其大逆不道,因他是杀了自己的亲叔父,前任皇帝安庆帝才得以继承的大统。
这错综复杂的故事,还得从三十多年前,季渊的父亲,季诚嗣说起。
那时,南境的江山还不姓季,那时的国号叫南黎,季家还是南黎有名的簪缨世家,他们几代效忠帝王,可到了季诚嗣这辈,皇帝昏庸无能,挪动军饷肆意享乐,致边关连连败北。皇帝为求太平,竟将南黎五州拱手奉给西峥,甚至要将嫡出的昭阳公主送去和亲。
季诚嗣心悦昭阳公主已久,听闻此讯,一怒之下,集结手下将士,在公主和亲当日,杀入皇宫,直取皇帝首级,在众人号召下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南境。
为除后患,季诚嗣将前朝皇帝与除昭阳公主外的皇嗣统统处以极刑,随即不顾群臣反对,强娶昭阳公主为后,囚于露华宫,日日宠幸。
两年后,昭阳公主诞下一子,便是如今的敬元帝,季渊。
然季渊六岁那年,昭阳公主被毒死于露华宫,季诚嗣丧失理智,挥剑杀尽殿内三十余名宫人。当晚,季渊的叔父季诚泽带兵闯入内宫,以横征暴敛,暴戾不仁等诸多罪名逼迫季诚儒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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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宠后 卷一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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