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乡下不少,村里人虽不过多干涉,也不当面议论,可背后少不了会嚼舌根。
一些难听话,或多或少也传到了薛家十一太爷的耳朵里。
十一太爷好颜面,在家气得吹胡子瞪眼。
有些事情即便他们做了,也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再说,什么欺凌孤女?什么吃绝户?他们明明是行使长辈职责,是为整个薛家好,也是为大郎的那个闺女好。
年纪大、爱喝酒、打女人算什么大毛病吗?旁人能嫁,薛大郎的闺女怎么就不能嫁?帮她张罗婚事,收取聘礼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是让她去做正头娘子,又不是把她卖到窑子里,哪里对不起她了?
孙麻子也是个靠不住的,八两银子的聘礼宣扬的人尽皆知。还不知道婚事最后能不能成呢。
「十一叔别生气。」六叔公在旁边安慰,「那群人闲得没事儿干,才背后说人,管他们说什么呢?反正又沾不到身上。咱们拿到手的好处,才是真的。」
十一太爷怒气稍减,缓缓道:「是这个道理。」
那八两银子的聘礼,十一太爷独得三两,六叔公和九叔公各得二两,薛老四也得了一两。这样的横财,十年难遇一次,实在是舍不得丢弃。
「话都是人说出来的,十一叔觉得难听,咱们也去外面说。就说实在是不知道大郎给女儿订亲了。谁家丈人去世,姑爷都不出面的?咱们把大郎的闺女许给孙麻子,也不是为了赚她聘礼,是觉得孙麻子有钱。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咱们是想让她过得好,才同意了这门亲事。」六叔公继续提议。
十一太爷听得直点头,连声道:「不错不错。老六说的极是。咱们不就是这么想的吗?心疼她小小年纪,没了爹,看不得她吃苦。」
果然还是老六会说话。
「对,是大郎的闺女不识好人心,辜负大家的一片心意。」
两人越说越痛心,仿佛真相本就是这样。
☆☆☆
薛家人口径一致,声称先前并不知道薛大郎给女儿订的亲事。之所以同意和孙麻子的亲事,也是为了薛灵栀的将来考虑。
反正不管别人信不信,薛家对外俱是一样的说辞。
薛文定「六七」当日,十一太爷特意在自家门口洒酒遥祭,呼唤「大郎」。
这一举动,引得不少村民围观。
十一太爷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对着半空诉道:「大郎,咱们实在是不知道你给闺女许过亲了,才会给她另找人家,想着孙家殷实,嫁过去不至于缺衣少穿。不过既然你生前早有主张,那就按你意思来。只是自你走后,张家人一次也没露面,也不知道还认不认这门亲。再过几天,就该除七了。你放心,只要张家上门祭拜,就当他们还认这门亲,咱们薛家绝不过多干涉。」
他眼睛微红,语带哽咽,这番话说的当真是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一旁围观的村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泪窝浅的也跟着红了眼眶。
李婶自邻村回来,恰巧看到这一场景,忍不住高声问:「你说话算数吗?」
十一太爷酝酿好的情绪生生被打断,他心下不悦,但依然道:「当然算数,这还能有假?」
「好——」李婶正要说出「张二郎现下就在薛家」一事,却惊觉有人拽住她的衣袖,使劲儿扯了一下。
她扭头看去,见是栀栀。
少女鬓发微乱,脸颊红润,额头、鼻尖有细细的汗珠,多半是匆忙赶过来的。
薛灵栀拉着李婶的袖子,冲她轻轻摇一摇头,又使个眼色。
李婶愣了愣,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便没再说下去,只咕哝了一句:「说话算数就行。」
十一太爷冷哼一声,心想,算数又怎样?难道一个失去联系许多年的未婚夫,真能及时出现不成?
要是七天后见不到张二郎的身影,这事可就怪不得他们了。
少时,众人渐渐散去。
李婶同薛灵栀一起来到薛家,犹自愤慨不已。
「我就不信,南河镇就找不出其他好人了?非找那么一个混蛋?说不是为了那八两银子,谁信啊?」
真是可惜,那天孙麻子闹事时,他们夫妻不在场。不然,她真要啐上一口。
薛灵栀深以为然,却不好明着附和,只小声而坚定地道:「我也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反正我已经有爹爹定下的亲事了。其他人是好是坏,都和我无关。」
她心内庆幸,越发觉得自己找人假扮父亲定下的未婚夫这一招相当绝妙。扯一面大旗,立于不败之地。
「就是。还好你爹生前给你订亲了。」李婶有些庆幸,随即又不解,「你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张二郎现在就在你家里?你想瞒到什么时候?外面风言风语的,总把你和孙麻子扯到一起,这对你可不是好事。」
乡下地方,虽不像城里规矩多,可姑娘家也是要名声的啊。
「等张公子的伤稍微好一点?」薛灵栀忖度着道,「他现在伤口还没长住呢。」
——毕竟是假的,小心一点,免得节外生枝。而且那姓张的脸色苍白,看起来病歪歪的,下床走几步路,跟要踩死蚂蚁似的,还是再等几天吧。反正只要爹爹「七七」祭祀时,他以她未婚夫的身份出现就行。
李婶想了想,神情渐渐凝重:「说的也是。万一有人不安好心,趁他养伤的时候使些坏,那就糟糕了。」
栀栀这次想的周全,反而是她在目睹了薛家十一太爷的作态后,有些性急了。
「使坏?使什么坏?」薛灵栀问。
「这中间能使的坏可多了。比如,动点手脚,让他伤势加重,不治身亡。那你爹给你定的亲事不就不作数了吗?」
薛灵栀瞪圆了眼睛,语速不自觉变慢:「不至于吧?杀人是犯法的。」
她的那些宗族亲戚,应该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吧?
李婶叹一口气:「小心一点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常年帮人接生,李婶接触过一些阴暗的东西,有时难免会往最坏处想。
薛灵栀觉得有理,便认真致谢:「嗯,多谢李婶教我。」
李婶慈爱一笑,心中怜意大起。比邻而居数年,她最喜欢的就是栀栀的乖巧听劝。每次看着这姑娘,都忍不住想照拂一二。
两人闲话几句后,李婶起身离去。
她刚走不久,西边的杂物间就有些微响动。
薛灵栀转头看去,只见张公子慢慢从房内踱步而出。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赵晏伤势略有好转,已勉强能下地走动。
他身穿一袭青色旧衫,虽面色仍显苍白,衣裳也不大合身,却丝毫无损于他的俊美。点点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为他清冷的眉眼增添了些许暖色。
不知怎么,看见这样的他,薛灵栀脑海里竟浮现出四个字:落难公子。
她摇一摇头,驱走心中杂念,主动打招呼:「张公子。」
「嗯。」赵晏神色淡淡。才行几步,便在院中石桌边坐下。
——他伤势未愈,不宜多动。每次只走十数步,绝不多行。
薛灵栀略一思忖,行至他身侧:「张公子,方才我和李婶说的话,你是不是也听到了一些?」
赵晏眼帘微抬,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他又不聋,怎么可能听不到?
薛灵栀老实回答:「我觉得你听到了。」
赵晏轻哂。
不过这个薛姑娘暂时隐瞒他在此地的消息,这一举动还算合他心意。他也就没多说什么。
薛灵栀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好声好气道:「你看,你现在已经能下床了,再过七天,应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唔。」赵晏长眸微垂。
再过七天就恢复?她比他还敢想。
但他并未出言反驳,只静静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我怕宗族里的人来烦你,一直没对外说你的事,好让你在这儿静心养伤。」薛灵栀先含笑示好,话锋一转,又软语请求,「再过七天就是我爹的‘七七’了,那是个大日子,你作为我的未婚夫,到时候可一定得出现啊。」
这是两人之前就商量好的,但薛灵栀总觉得,她需要时不时地提醒一下,以免他忘记他们之间的约定。
赵晏拂她一眼,故意问:「如果到时候,我还没恢复怎么办?」
「啊?」薛灵栀微微一怔,「会恢复的,我相信李叔的医术。再说,就算没完全恢复,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只要能正常走路就行,小心一点,咱们又不是去打架,装装样子就可以了。」
她养兵数日,就用在那一时。无论如何,都不能有意外。
赵晏嗤的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薛灵栀觑着他神色,小声商量:「要不,我每天给你多加一个鸭蛋?你肯定能早点好起来。」
听说养伤需要吃的好一些,家里最好的吃食就是鸭蛋了。
赵晏闻言,面色几不可察地一僵。
鸭蛋,又是鸭蛋。他这几天吃的鸭蛋比他过去十几年吃的都多。
「不用了。」他抬手按了按额角,视线掠过不远处嘎嘎直叫的鸭子,语气微凉,「鸭蛋吃腻了,我想喝鸭汤。每天杀一只鸭子炖汤吧。」
薛灵栀霍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什么?」
这是什么活阎罗?
院子里,三只鸭子正你追我赶,欢快极了,浑然不觉死亡正在悄悄逼近。
「不行不行,我的鸭子们都太老了,不适合炖汤喝。」薛灵栀神情急切,想也不想,断然拒绝,随后,又高声唤道,「青豆黑豆白豆,快回后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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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相公是捡的 上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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