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嫁太子 卷一 第6章

  「是。」
  「空闲时让人把长陵坊的三进宅院收拾出来,以后我多半要在那儿落脚。」
  「是。」顿了顿,「娘子不回国公府吗,那里毕竟是娘子的家。」
  「和离了还回去作甚,让二老嫌弃吗?」
  「……」
  「过两日我要回趟娘家,你好生应付,切莫拖我的后腿,有什么事我总会想法子保住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
  「你下去罢,这儿没你的事了。」
  芳凌默默地退下。
  晚些时候庆王从宫里回来,从皇后那里给她讨来一盒新进的螺黛,和宫廷御用的胭脂,命人送到瑶光园。
  崔文熙极其爱美,忒喜欢这些粉黛妆物。
  赵承延此举无非是投其所好。
  哪曾想崔文熙瞧也不瞧,直接差人退了回去。
  赵承延看着木托里的东西,顿时被气得够呛。
  他原以为冷她两天就该知道找台阶下了,反而还蹬鼻子上脸耍起了小性子。
  想起兄长说他堂堂亲王竟然连一个妇人都拿捏不住,委实窝囊得不像男儿等话语就鬼火冒。
  这几日早出晚归避着崔文熙本就窝囊,如今他拉下脸来求和,她却不领情,他再好的脾气都被磨得差不多了,懊恼之下把木托里的螺黛和胭脂掀翻在地,顿时撒得到处都是。
  心里头憋着气,赵承延要去找她理论清楚,背着手匆匆去了瑶光园。
  他过去时,崔文熙正在摆弄花瓶里的白玉兰。
  那简单的白玉兰经她雕琢,便亭亭玉立如含苞待放的少女,安静地站在长颈花瓶里,颇有一股子遗世独立的风姿意境。
  外头没有仆人通报,赵承延站在院子里,隔着一扇窗望着里头的影子,怒火一点点被那道影子吞噬。
  他喜爱崔文熙,哪怕时过七年,仍旧愿意把她放到心尖上。
  他始终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少女娉婷婉约地站在雨幕里,撑着正红油纸伞,仿佛与周边的景致融为了一体。
  有时候他爱极了她骨子里的傲,有时候又恨极了她骨子里的傲,两种矛盾情绪在脑中纠缠,令他又爱又恨。
  哪怕他曾拥有她七年,仍旧会时不时被扎。
  她总能给他一种迷糊不清。
  有时候他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欢喜,有时候又觉得这个女人像海市蜃楼那般虚幻缥缈,无法捉摸。
  那种若即若离总能轻易把他拿捏住。
  好比现在,他明明很愤怒她不知好歹,可走过来看到她的身影,又不由自主陷入了自责中。
  如果她哭一场,发泄一场,或与他大吵一场,他心里头都会好受点。
  可是她没有。
  她明明去过别院了,回来却没有丝毫狼狈不快,不曾哭闹,也不曾斥责,只是用平日里最温柔的言语说着最伤人的话。
  四郎,我们和离罢。
  在某一瞬间,赵承延不禁有些抓狂。
  同时也隐隐意识到,这个女人,他是驾驭不了的。
  她既可以栖息在他的羽翼下,也可以冒雨前行,无惧风雨,是一个宁可枝头抱香死的女人。
  而可笑的是,吸引他的是她的傲,刺痛他的,也是她的傲。
  独自在院里站了许久,赵承延才离开了。
  在回听雪堂的途中,他打定主意不与她和离,看她还能怎么着!
  崔文熙入睡前芳凌才告诉她刚才庆王来过,她愣了愣,问道:「为何不知会我?」
  芳凌:「是郎君不让。」
  崔文熙垂眸不语。
  芳凌到底有点心软,还是忍住了,道:「娘子回国公府……要告知郎君吗?」
  崔文熙:「自然是要的,明儿他下值回来我会亲自去说。」
  芳凌服侍她躺下,吹灯关门退下后,崔文熙独自躺在黑暗里,心里头不是滋味。
  与庆王相处了这么些年,就算是阿猫阿狗都有感情,何况是人呢?
  只是遗憾,他们终归不能走到最后。
  翌日上午崔文熙坐在书房里审核庆王府上个月的账目明细,若看到不明之处,她会画圈标记。
  芳凌送来茶水伺候,知道她做事的时候受不得打扰,没发出任何声响,又悄悄退了出去。
  在外头守了茶盏功夫,忽见一婆子匆匆前来,怕打扰到屋里的主母,同她附耳嘀咕了几句。
  芳凌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问:「那边怎么说?」
  婆子着急道:「薛嬷嬷让兴安坊别院的过来请示娘子,说郎君不在府里,她做不了主。」
  芳凌没有说话。
  婆子道:「外头的刘婆子说雁娘子肚子疼得厉害,现在胎不稳,需请大夫去瞧瞧。」
  芳凌心头不痛快,倒也没有表现出来,只道:「你且稍等,我去同娘子汇报一声。」
  崔文熙早就听到外头的窃窃私语,见芳凌进屋来,看向她问:「你们在外头嘀咕什么呢?」
  芳凌回道:「方才徐婆子过来,说兴安坊别院的刘婆子来府里通报请大夫过去。」
  崔文熙端起茶碗,「怎么?」
  芳凌:「刘婆子说那娘子肚子疼得厉害。」
  听到这话,崔文熙垂下眼帘,凝视茶碗中的汤色,淡淡道:「去请罢,莫要误了事。」顿了顿,「若有后续也同我说一声,省得郎君回来我不好交代。」
  芳凌应声是,便退了下去。
  崔文熙默默地抿茶,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发苦。
  她嫌弃地把茶碗搁下,也不知是茶变质了,还是人变质了,总觉得不得劲儿。
  兴安坊别院里,附近的大夫过来替雁兰诊脉。
  目前她的胎还不到三个月,没坐稳,需要小心谨慎,再加上回京途中颠簸,整个人的状态恹恹的,又孕吐,精神不太好。
  大夫仔细问诊后,并未发现大问题。
  雁兰还是有些担忧,躺在床榻上,隔着帐幔问:「大夫,我真的无碍吗?」
  大夫答道:「娘子脉象平稳,应无大碍。」停顿片刻,「若实在放心不下,老夫可开两贴保胎的药服用。」
  随后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侍女小桃一一记下了。
  打发刘婆子送走大夫,小桃又支开她去煎药。
  整个别院里只有一个婆子和婢女伺候,高墙大院里再也没有其他人存在,空荡荡的,颇显寂寥。
  那小桃是庆王从魏州买回来的婢女,专门服侍雁兰,婆子则是从府里暂时调过来的。
  小桃把靠枕垫上,雁兰半躺在床榻上,轻轻抚摸肚子。
  她的眉眼跟崔文熙颇有几分相似,同样的银盘脸,柳叶眉,杏眼,只不过气质大不相同,缺了大户人家熏陶出来的端方贵气。
  不过她身上小猫一样的柔弱是崔文熙没有的。
  在魏州的时候她的家境虽然是农户,但也不至于缺衣少食。
  庆王待她不薄,离开的时候打发了不少钱银给娘家。
  如今跟着他到了这富丽堂皇的京城,待遇跟以往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光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就够全家吃好几年了。
  不过这种日子她过得并不舒心。
  来的时候她也曾打听过,当时不知庆王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有妻室,哪曾想来了才知道她傍上的男人有多了不得。
  从庆王府打发过来伺候的刘婆子也是个人精,想从她身上捞点油水,知道府里主子们的情形,便故意在小桃跟前泄露口风。
  这不,听到庆王要去母留子,雁兰心焦得不行,又使了不少钱银到刘婆子身上,才知道府里的正主儿们在闹和离。
  刘婆子通过自己的渠道靠卖主子们的实时信息从这娘子身上狠赚了一笔。
  雁兰心中不安,琢磨着夫妻既然闹了起来,便横插一杠,装病惊动那边,仗着肚子里有崽,想法子见一见庆王也是好的。
  果不其然,赵承延下值回来就听薛嬷嬷说别院请了大夫,他眉头一皱,问:「现今是何情形?」
  薛嬷嬷答道:「听说大夫开了保胎药。」又道,「那雁娘子坐胎不稳,又车马劳顿进京,被郎君独自扔在别院,郎君得空时还是过去瞧瞧为好,毕竟在孩子未出世前大意不得。」
  赵承延「嗯」了一声,没说其他。
  晚些时候崔文熙过来,原本想同他说回娘家的事情,哪曾想扑了场空。
  薛嬷嬷说方才庆王出去了。
  崔文熙望着外头暗下来的天色,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可曾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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