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萤沉默。
谭三娘后知后觉问:「你是不是在丛林里遇到官兵了?」
梁萤窝囊道:「赵雉同我打赌,说林子里有黑熊豺狼和官兵,不论我遇到哪个畜生都跑不了,我不信。
「我原以为遇到官兵求救,说不定还有机会跑出去,哪曾想他们皆是一群见色起意的衣冠禽兽。」
谭三娘叹道:「阿萤年纪小,没经历过事,不知这世道险恶。你又生了这样好的样貌,不管走到哪里,都不容易护住。」
梁萤愈发难堪,忿忿不平道:「生成这样,我何错之有?」
谭三娘无奈,「这就是个乱世,生成女儿家,本就是场灾难。」
这话噎得梁萤无语。
她单知道封建社会艰难,可艰难成这样,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可她是个没受过封建社会荼毒的现代人啊,热爱自由向往和平是她的天性,哪怕前路荆棘丛生,仍旧想冲出去。
她憧憬重生的希望,只想寻一处安稳的地方做个正常人。
这样的期望,在现代社会里是再寻常不过的需求,可是在这里却艰难至极。
两种巨大的悬殊差距令她无能且愤怒,把梁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慰问了一遍,如果她是个男人,铁定揭竿起义反了这狗日的王朝!
谭三娘自然不知她的悲愤,又问了些其他。
梁萤有一搭没一搭应付。
沐浴梳洗妥当后,把头发绞得半干,便去堂屋用晚饭。
赵老太特地备了烧子鹅。
梁萤小小尝了一口,说道:「老太太的手艺真好。」
赵老太嘚瑟道:「秀秀的手艺也不错,以前他爹在时多数都是他烧饭,他也学着做,我在家里都是甩手掌柜的多。」
梁萤点头道:「大掌柜烤的兔子挺不错。」
赵老太摆手,「他做的炙羊肉才是一绝,村里人都喜欢。」停顿片刻,试探问,「那小子没欺负你吧?」
梁萤摇头。
赵老太这才放下心来,正色道:「我儿虽然是个土匪,没去过学堂,却晓得知礼守节。
「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纵使再艰难,也不会对妇孺不敬,皆因我打小就教导他,欺负女人算不得英雄好汉。
「那小子若对你有半分不敬,你只管跟我说,我保管拿扫帚打得他屁股开花,替你做主。」
见她一本正经,梁萤应道:「他不曾欺负过我。」
亲口得了这话,赵老太才试探问起其他。
知道她们对那些日的情形有揣测,梁萤也没遮遮掩掩,粗粗说了个大概,把几个女人唬得眼皮子狂跳。
龚大娘道:「还好你平安回来了,以后可不准再冒这样的风险。」
梁萤没有吭声。
也在这时,李疑过来了一趟。
赵老太同他说了阵儿话,李疑并未逗留多久便离去,似有事要做。
晚饭后梁萤独自在屋里坐了许久。
赵雉曾说过会寻时机送她离开蛮鸾山,她心里头虽觉不靠谱,但还是抱着侥幸相信他不会食言。
说来也真是好笑,她居然会相信一个土匪的承诺。
可眼下她也没有其他办法脱身,官兵搜山围剿,他自要去应付,只待这事告一段落后看他如何作答。
躺到床上,梁萤心情复杂地睡了过去。
之后数日赵雉都不曾出现过。
这会儿官兵围山,正是山匪们忙碌的时候,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梁萤也没再生出逃跑的念头,她变得无比安静,有时候会站在风口处眺望远方,想着山峦另一端的广阔世界。
赵老太见她闷闷不乐,拿着蒲扇走上前道:「阿萤在想什么呢?」
梁萤回过神儿,随口道:「老夫人就不想家乡吗?」
赵老太愣了愣,苦笑道:「那毕竟是根儿,哪有不想的,只不过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梁萤看着她,试探问:「你老人家就没想过离开这里,到外面去过常人的日子?」
赵老太摇蒲扇道:「若能在外头寻得安稳,谁又乐意窝在这荒山野岭里避世呢?
「咱们这儿虽清净,但出行到底不方便,从村头走到村尾,屁股那么大的地方,早就走腻了。
「可是又能怎么办?
「外头诸侯纷争,朝廷不作为民不聊生,我们这些弱小,只有被欺辱的份儿,若是从这里走了出去,谁又能护住咱们这些小民?
「当初我儿背上人命官司,便已经是活生生的例子。外头那世道没有纲纪王法,有的只是颠倒是非黑白,草菅人命。
「阿萤你说,那样的世道,你敢出去吗,不害怕吗?」
梁萤被这番话触动,久久不语。
冷风吹动衣衫飞舞,她平静地望着远方,发出灵魂拷问:「老夫人难道就甘心吗?
「赵雉武艺精湛,从过军,通晓兵法,且擅驭人之道,他能带领山匪为所欲为,令官府头疼却拿他不得法,可见是有几分本事的。」
赵老太皱眉,「那又如何?」
梁萤心下不禁有些激动,「都说望子成龙,想必天下的父母都盼着自家孩子能出人头地飞黄腾达。
「我若是儿郎,有他那样的本事,早就筹谋出路去谋一番天地了。
「可是赵雉明明有一身本事,可堪大用,却龟缩在这荒山野岭苟且偷生,你这个做阿娘的可忍心看着他就这样被埋没?」
这话重重地敲到赵老太的心坎上,堵得发慌。
见对方沉默,梁萤没再继续添堵。
当天晚上赵老太彻夜未眠,因为梁萤是第一个把她心窝子戳痛的人。
她对自家崽有着盲目的自信,觉得他贼能打,脑瓜子也不笨,还巨有钱,凭什么不能去闯出一番天地?
赵老太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该找个机会跟儿子好好谈谈以后的出路了,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做一辈子的土匪。
做人,还是得有点追求才行。
这回官兵围山剿匪比以往任何一次行动都要严峻,竟整整持续了三个多月。
如果不是赵雉的囤积癖,只怕被困在山里的村民是熬不了这么长时间的。
出山的路因为官兵围剿,他们不敢贸然离山采买,故而这些日山里的物资全靠存货支撑。
因着赵雉平日里喜好囤积,物资供应暂且充足,它们全由李疑按人头分配,并且有时候山匪们也会从森林里捕猎供给。
要维持上百户人家的口粮极其不易,所有压力都落到了赵雉头上。
那些围山的官兵他们并不敢恣意屠杀,一旦篓子捅大了搞到朝廷那里,派正儿八经的军队来围剿,那才叫祸事。
此次围山悍匪们采取打游击战的方式与官兵们周旋,只有在迫不得已时才会杀人,其余皆弄伤弄残。
仗着对山里的环境熟悉,这群土匪东躲西藏,滑得跟泥鳅似的,折损了官兵数十人,却连他们的毛都没捞着一根。
刚开始那群兵蛋子还斗志昂扬不服气,后来心态被野物和土匪搞得崩溃。
丛林里吃不好睡不着,不但要提防山匪,还要提防狼群和黑熊等野物,他们宁愿跟山匪火拼一场,也不愿跟畜生打交道。
这样不上不下的胶着了两个多月,不少士兵便扛不住了,打了退堂鼓。
但上头的任务落下来又没法交差,只得继续硬撑着。
苏昌和沧州太守牢骚连连,却碍于广阳侯的颜面不敢发作。
他们不撤退,山匪们就没法恢复正常秩序。
以往围山剿匪雷声大雨点小,哪曾想这回却较了真儿,赵雉多少还是生出危机感的。
这不,李疑忧心忡忡道:「也不知那些官兵还要围剿到何时才会罢手。」
赵雉背着手眺望远处的山峦起伏,腰板挺得笔直。
他心里头其实也没底儿,倘若只是他自己,应付那群官兵轻而易举,但他身后有上百户人家依靠,一旦出岔子,他们全都活不了。
这原本是一个避世的桃源,如今却成为泥潭。
李疑心中不安,皱眉问:「秀秀可有打算?」
赵雉回头,没有答话。
李疑正色道:「待这次围剿平安度过以后,我们需得从长计议,断不能这般被动,把村民置于危险中。」
赵雉点头。
晚些时候他回去看老娘。
这个时候已经入秋,山里的温差大,赵老太受了风寒有些咳嗽。
龚大娘寻来草药熬煮,梁萤则给老太太削秋梨。
赵雉回来时两人正坐在屋檐下说话,当时梁萤穿了一身灰麻布衣,头发中分撩至耳后,简单地束成发髻,垂落于背脊。
她到底年纪轻,不曾受过风雨洗礼,一张稚气未脱的鹅蛋脸上写着异于常人的秀雅,同赵老太说话时桃花眼灵气逼人。
赵雉的视线鬼使神差地落到她的耳后,露出来的少许白腻令他不禁想起在丛林里的某些经历。
她伏在他身上的感觉是温软无骨的,后颈肌肤滑腻,是他不曾有过的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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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倾国 卷一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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