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谚扫她一眼:「药是吩咐管家找的,倒也不必谢我。」
他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也不欲和人废话,直接道:「把你家姑娘用剩下的紫苑藤拿出来,府里有急用。」
薛家嬷嬷一惊:「可,可是我家姑娘的病……」
她话说了一半,卫谚含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薛家嬷嬷心里打了个哆嗦,她家姑娘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心里头再清楚不过,也不敢再扯得病的事儿,强笑了笑:「既然您需要,我们姑娘怎么着也得把剩下的紫藤苑拿出来,老奴斗胆问您一句,这药……您打算拿给谁?」
鉴于沈迟意方才算计他,卫谚毫无帮她隐瞒的意思:「沈迟意。」
薛家嬷嬷一下子怔住,脑仁嗡嗡作响,脸上浑似被人扇了无数个巴掌一般。
她昨日才去沈迟意那里炫耀挑拨了几句,说卫谚特地为她家姑娘搜罗了满城的药,结果沈迟意转头就讨走了她们手里的紫苑藤,而且还是卫谚亲自来讨要的,这是何等的打脸?
想到昨日的得意她都觉着无地自容,她算是理解沈迟意昨日那别有深意的笑是什么意思了,可是那小贱蹄子哪来这样的心机手段?!
她又是羞又是怒,身子都气的轻颤起来,冷不丁扫到卫谚的神色,她才回过神来,强忍着内心的羞辱感:「老奴……这就为您去取。」
薛家嬷嬷取完了药,才回了院中主屋。
薛姑娘倒真是一幅弱不禁风的姿态,跟下人说话还隔着厚厚的帘子,她在帘子中问道:「世子呢?」声音含了几分羞喜。
嬷嬷踌躇再三,不敢瞒着,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薛姑娘似是不可置信,过了许久才有了反应,重重地砸了个杯盏出来。
☆☆☆
卫谚才拿到药,下人就递来一张单子:「世子,沈姑娘说这些都是需要的材料,上面有宣纸画笔颜料等物,这些都得劳烦世子帮忙置备了。」
卫谚见她使唤下人一般,不由轻哼了声,表情莫测。
不过他办事倒还利索,而且沈迟意所需的这些东西,府里几乎都有,不过几炷香的功夫就置办齐了,卫谚转向下人:「把这些送到沈五那里……」
他话说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直接站起身:「罢了,我倒想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来。」
他说完命人捧着那一堆东西,亲自给沈迟意送了过去。
今儿是冬日里难得的晴好天气,沈迟意在院中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堆雪般的肌肤要在阳光下晒化了一般,眉眼剔透,给人一种疏淡无邪之感。
卫谚不免多瞧了一眼,总觉着沈迟意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他几步走到她面前,手指轻叩院中石桌:「你要的东西备齐了。」
沈迟意头也不抬地吩咐:「帮我摆好。」
卫谚稍稍侧头看向她,微笑问了句:「蹬鼻子上脸?」
沈迟意放下手里的书卷,似乎才看到他似的,故作讶异:「我以为世子会派下人过来呢,没想到世子竟亲自来给我送这些杂物了。」
她说完又闲闲道:「世子这话可真让我伤心,这画又不是为我自己做的,我可是为了让王府免于朝廷责难,这才答应帮王爷作画,我一派热心快肠,世子竟这般出言辱我。」
两人隔着一方石桌,卫谚逆着光微微俯下身,白皙的脸被阴影遮盖住了一半,然后……他冲她勾了下手指:「有没人有跟你说过,你特别……」
沈迟意挤兑他挤兑的正痛快,听他话说了一半,难免好奇地探了探头。
他慢条斯理地道:「欠管教。」
沈迟意眉心跳了跳,觉着自己再说下去,恐怕要面临肉体伤害了。她权衡片刻,展开他带来的一卷宣纸,在底下垫上上好的羊毛毡:「我要开始作画了。」
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逐客令,卫谚便也直起身:「我从未听过你擅作画。」
这倒是真的,原身知道卫谚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对他生活的点滴了如指掌,而她擅长的,喜欢的,厌恶的,以及她为卫谚花过的心思,可能卫谚这辈子都没可能知道了。
到底事关朝廷和王府的微妙关系,他不免多提了一句:「释迦摩尼坐像用色大胆,色彩繁多,线条务必得清晰流畅,细节之处更是数不胜数,你真的有把握完成剩下的二成?」
原身对卫谚何等崇拜倾慕暂且不论,在沈迟意眼里,卫谚就是个只知道行军打仗的行伍中人,所以她听卫谚这个外行敢来她面前装模作样,指手画脚,这般做派让她心下难免不屑。
她提起勾线的细笔,打算先把释迦摩尼坐像临摹一遍,等到临摹的差不多了再动手补全。她口中敷衍道:「世子说的是。」
卫谚瞧出她眼里的不屑一顾,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突然跨了一步上前,直接站到沈迟意身后。
沈迟意冷不丁被一片阴影笼罩,悬起的手腕一顿,几滴浓墨在宣纸上晕开。
卫谚不由分说地握住她手中细笔的上半部分,带着这支笔和她的手在宣纸上勾描。
画笔一共就这么长一截,沈迟意的拇指时不时被他的小指擦过,几乎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
他人就立在沈迟意伸手,她只要稍稍往后靠些,脑袋就能磕到他怀里。
按说这样的场景应该很暧昧的,但两个当事人全然没有暧昧之心,沈迟意更是莫名其妙,烦躁地皱起眉。
卫谚的动作很快,把她滴在宣纸上的墨汁晕开,勾画描绘,笔锋回转,转眼一朵傲然嶙峋的墨菊就在宣纸上徐徐盛开,这朵墨菊形神兼备,内蕴的风骨气度让沈迟意瞧的微怔,又瞧不懂卫谚这波操作的含义。
卫谚终于松开握笔的手,命人取来湿绢子擦着手:「觉着我装模作样,对你的画作指手画脚?」
沈迟意心思被他一字不差地道了出来,不觉挑了下眉。
卫谚抬了抬下巴,用下巴指着宣纸上的墨菊:「现在,我有资格说你了吗?」
沈迟意:「……」
小学鸡。
沈迟意被他的骚操作弄的愣了下,张了张嘴:「世子……」
卫谚横了她一眼,他本就生的俊美以极,哪怕是不悦的一眼也颇有风情:「怎么?难道本世子还不够格指点你?」
沈迟意:「……」这种莫名其妙地较劲跟小学生有什么区别?
她随口敷衍:「世子画的自然不错。」
卫谚冷笑了声,手指叩着石桌:「只是不错?」
沈迟意:「……」停止你的小学鸡行为!
她本着应付的心思,又扫了一眼桌上墨菊,菊瓣根根锐利细长,组合起来有一种锋利的美感,跟她之前见过的画风都不一样,倒是跟卫谚本人给她的感觉有些相似。
她为了把卫谚尽快打发走,自然不吝称赞:「世子作画风格独特,不拘一格,实在让人叹服。」她本来一直把卫谚归类到莽夫那一类的,没想到他居然会作画,而且画技颇为高超,前后反差之下,她这称赞里倒也多了五分真心。
卫谚听出她的叹服,凤眼微微一弯,似有几分得意,眼尾的泪痣都熠熠生辉起来:「知道就好,以后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别以为有些微末小技就狗眼看人低。
沈迟意:「……」
她懒得再跟卫谚多言:「想必世子身有要事,我就不耽搁了,世子请回吧。」
卫谚又弯了下唇角,讥诮道:「你既然敢算计本世子去给你取紫苑藤,我自然得留下瞧瞧你能画出个什么来,不然岂不是枉费工夫?」
沈迟意一边重新摊开宣纸,一边面无表情地道:「我作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一旁瞧着。」
「巧了。」卫谚撩起衣摆,坐到下人送来的宽椅上,姿态张狂且桀骜,似乎要为难她到底:「本世子就喜欢强人所难。」
沈迟意压着火儿道:「世子就不怕耽搁作画,赶不上太后寿宴?」
卫谚悠然地撇嘴笑了下:「那又如何?难道皇上能亲自来王府问罪?」
这话说的既大逆不道,又底气十足,颇有枭雄气概。沈迟意感受到他和瑞阳王截然不同的态度,不觉讶然看了他一眼。她抬出皇上都撵不走人,干脆不再理他,低头一心一意勾画起来。
卫谚就是这样爱跟人作对的性子,小时候挨了多少棍棒也不见好,瞧见沈迟意拿他没辙,他坐在一边颇是愉悦。
勾线是个细致活,沈迟意低头画了会儿,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时不时掠一下鬓发,以免长发掉下来遮挡视线。
卫谚视线被她纤软的手指吸引过去,见她把一缕青丝别到耳后,目光又不由落在她圆润精巧的耳珠上,她身上没佩戴什么首饰,只有耳朵上戴了简单的翡翠水滴耳坠,衬的肌肤莹白剔透,真如雪中玉人。
再加上她姿态端正,神色清淡,琉璃珠似的眼睛稳稳盯着画纸,比之以往又多了别样魅力。
卫谚之前倒是知道沈迟意貌美,只是他从来没有多看过她一眼,一直是她对他百般缠着的,现在倒是奇了,他人就在沈迟意眼前,她竟是懒得瞧上一眼——可她不是对他甚为倾慕吗?
他不由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似乎眼前的沈迟意从头到脚都变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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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穿越小妈 卷一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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