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毒阴邪,明明是毒却似普通寒症,极易让人忽视,所以南越早已销毁殆尽,典阁主想不通,怎还会有人中此毒。
「中毒之人是位孩童,今年刚满五岁却已中毒五年,应该是他母亲怀胎时中的毒。」
京都镖局的人杀要灭口,却因涉及私盐怕动作大招人耳目引人细查,所以才使用中毒症状类似寒症的寒泗水,如此一来就算中毒身死,死者家里人也不会多想,只会以为是寒邪入体延误病情而亡。
「这毒老夫能解,但你需同我比试且赢了我。」解毒对他不难,他就是想见识下这姑娘能耐如何。
这可难倒了云岫,她是真的不懂医,并非推诿不愿。难得打听到解毒方法,让她放弃是不可能的,只能另辟蹊径。
「典阁主,小女此行是受友人所托,替她到药典阁背记医书典籍的,确实不懂医,更无力与您切磋。可家中小儿身中寒泗水,还望您出手相助,日后若有用得到小女的地方,尽可吩咐。」
典阁主眉头一蹙,疑声问她:「你不姓唐?」
云岫摇头否认:「小女夫家姓乔,并不是在大赛中排得第五十名的锦州唐姑娘。」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唐姑娘是指谁。
唐晴鸢是赢得胡椒花竹牌的女医者,这点他知道,但是戴帷帽的小姑娘说她是来背书的,又令典阁主琢磨不透。
五年才开放一次的药典阁二楼是医者大夫们梦寐以求的地方,当真有人愿意把得之不易的机会让给别人?
他嘴角嗫嚅几下又不知从何说起,假意咳了咳问她:「你说你是来背书的?那背了多少?」
围观的百姓还没散去,听着两人从比试说到中毒,又说这位帷帽姑娘是替人入阁背书的,把众人听得晕乎乎的,记药方不是大夫的本事吗?不懂医的人又能记下多少方子?
一时间,大家也想见识见识,看这姑娘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头戴帷帽的云岫也不怕人认出来,索性直言道:「《药典图鉴》已熟记于心,还有甲乙丙丁四个区位的书籍也已全数记下。」
典阁主的脸僵住,笑意消失殆尽,昂然挺立的身姿也微微颤栗,面上更是不可置信:「你、你说、你十日记下了《药典图鉴》?还是整册?」
连店小二都呆傻在一旁,围观百姓噤声,大气都不敢喘。
在场众人都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或是姑娘说错了。
《药典图鉴》是药典阁镇阁之宝,药典阁又可谓是云水最珍贵的财富,把《药典图鉴》记下岂不是把他们的宝贝搬走了?!
气氛不对,云岫暗叹一声糟糕,她弄巧成拙好像要坏事了,急忙找补忽悠:「持胡椒花竹牌入阁虽不能笔墨记录,但凭心记能记下多少便是多少,小女应该没有违规。」
若是今日被扣在这里,那她该如何是好?一孕傻三年,多年未出远门,竟松了防备之心。
典阁主听出她语气间的紧张,也扬手安抚她:「小友莫慌!莫慌!入阁者能记多少药典全凭个人本事,有老夫在,整个云水县的百姓都不会为难你,老夫只是想确认你当真背下全册《药典图鉴》?」
他目光诚挚不似假话,但云岫却不愿再在众人面前暴露更多。
典阁主略一思索后就朝店中百姓拱手道:「老夫与这位姑娘有事相商,还望诸位给个面子暂且回避。」
他在云水县威望不小,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客气几句,也愿意自此退去。
在店小二的帮忙疏散下整个食肆只剩云岫和典阁主两人,还有躲在后厨帘子后面偷看的食肆伙计。
「姑娘头戴帷帽,老夫识不得你的真面目,只不过想请姑娘解惑而已,等姑娘出了这食肆,帷帽一摘再换身衣服,谁也不会认出你。」
云岫有自己的考量,但事关安安身上的毒,她还是想搏一搏,如果能拿到寒泗水的解药就再好不过了。
「小女斗胆,想以寒泗水解药作为交换。」
典阁主眉毛一扬就差吹胡子瞪眼了,背了他家的《药典图鉴》,还要让他给出解药才能知晓她到底记下多少。
可偏偏这赔本的买卖他愿意,他着实好奇三十六册的药典,真有人十日就能全部记下?
「据老夫所知,中了寒泗水的人活不过一年,你说的五岁小儿,症状虽对,但时间却不对,老夫不亲自看一眼是不会轻易给药方的。但是,你如果真将《药典图鉴》记下,那我可随你走一遭亲自诊脉。」
他知道中毒者身子弱,自然也就没提让她把人带来云水,几年未出青州了,出去走走也无妨,何况是这么有意思的小姑娘。
云岫心情澎湃,一股喜悦直冲大脑:「此话当真?」
典阁主信誓旦旦:「老夫从不打诳语。」
云岫端正己身,满怀敬意地说道:「请典阁主考核。」
《药典图鉴》前三册是基础常识,第四册之后才是整套书的精华,他直切紧要:「第十七册,记录在册的是哪种疾病?如何医治?方歌是什么?」
书页知识犹如一张张照片似的,储存在她的脑海中,不用费力回忆思索便能脱口而出,云岫流畅地念出方歌:
「厚朴七物是复方,甘桂枳朴姜枣黄,腹满发热脉浮数,表里交攻效力彰。」
「厚朴七物表里方,桂枳姜枣草大黄,解表散邪和肠胃,临证加减在变通。」
「主治外感表证未罢,里实已成,症见腹满发热,大便不通,脉浮而数。」
「方剂:厚朴半斤,甘草、大黄各三两,大枣十枚,枳实五枚,桂枝二两,生姜五两,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四升,温服八合,日三服。呕者加、半夏五合,下利去大黄,寒多者加生姜至半斤。」
典阁主目瞪口张,双眼越睁越大,越来越亮,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小姑娘大!才!也!
从晌午到黄昏,一老一少绕桌倾谈。
典阁主脸色变幻莫测,从惊诧与钦佩到惊喜与矛盾,再到遗憾与思念。总之,他对这头戴帷帽的姑娘心悦诚服,终于信了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十日背下《药典图鉴》:「那小友有意学医否?可拜入老夫名下,药典阁藏书可全数让你阅之,学之。」
云岫忙婉拒道:「多谢典阁主赏识,但小女在医术上确实没有天赋,恐有负您老所望。」
「你出色的记性便是做大的天赋。」
那是天赋,却不是做大夫的天赋,云岫无奈:「不瞒典阁主,小女对望闻问切全然不通,便是把脉也摸不准脉象,这又如何能确定病人病情。「
」再者,如果只记得书籍上的药方,却无法根据病人的实际病情下药,这样的医者还是有天赋的医者吗?」
「这不也是您要亲眼看到身中寒泗水的病患,亲自诊脉后才能给解药的原因吗?」
「真正的医者是要对病患负责的,而我,没有能力,没有经验,没有一颗热爱医术的心,无法对他们负责,所以我并没有做大夫的天赋,只是占着些小伎俩在刻记书籍知识而已。」
一番话令典阁主对她刮目相看,越发欣赏。
人的一生中最难的便是顿悟,顿悟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要的,什么是自己做不了的。小姑娘年纪不大,但看透了,也想明白了,他不再多言说服。
「老夫知晓了,只是你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却安于后宅,当真不会后悔?」
云岫粲然一笑:「不瞒典阁主,小女是锦州缙沅书院的女夫子。云水县此行结束后便要回去开班授课,此生所学所知,也会倾心教授缙沅学子。在此,也想斗胆问一问典阁主,小女所记典籍是否可以抄录誊写,供其他医者学习?」
与白涧书院齐名的缙沅书院?竟然是缙沅书院的女夫子,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他眼拙了。
典阁主仰头畅笑:「你既然都替唐晴鸢背下《药典图鉴》,难道回去后不会默写予她?」
今年胡椒花大赛的最大意外便是唐晴鸢和眼前女子,饶是他见多识广,饱经世故,也没曾想到唐晴鸢会请一个过目不忘的高人来替她入药典阁。
此举剑走偏锋,却也满载而归,令其十日便得《药典图鉴》。
云岫对唐晴鸢的骚操作也是哭笑不得:「会,但给她一人看和给众人学是两码事,偷偷摸摸学和光明正大学,心境、感悟亦不相同。」
典阁主点头认可她的一番说法:「你记下多少便都是你的,想给谁知晓也全在你。但你可知,药典阁为何要定下五年才开放一次且只取五十人进的规矩?」
是他不想让天下医者阅之,学之吗?不是的。
那些典籍,每一个方子都是前人不断摸索、改良、验证才得到的,它们来之不易,他又何尝想将它们束于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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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娃好食光 上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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