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位极人臣后 上 第25章

  常意已经很久没看到过沈厌这双眼睛了。
  五年、六年……或者更久。
  这是她精确到分厘的记忆里唯一拿不准的答案。
  这双眼睛和记忆里的那双逐渐重合,但合在一起,也只是一晃而过又令人心悸的刻影,并不清晰。
  她从水里勉力站起来,沈厌半蹲在水里低着头,常意靠近了一点,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咳咳……」常意来来回回在水里泡了一通,早已有些体力不支,还没说话就开始咳嗽起来,她脸色煞白,咳得仿佛要断气一般。
  十几里的深井,她就算在底下喊破了嗓子,张辟也不一定听得见,常意不打算浪费仅有的体力做无用功。
  从上面吊下来的绳子还在旁边,她要是撑着一口气,应该还能爬上去。
  但总不能把沈厌就这样丢在井底下。常意虽然恼怒他之前糊弄自己,却从来没想过一个人走。
  井水冷得刺骨,她泡在里面,感觉全身冰凉,额头却开始发烫起来。
  常意用指甲狠狠地掐住虎口,逼自己在水中恢复清醒,思考之下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得做些什么。
  常意一点一点靠近那个跪在水里一动不动的人。
  沈厌的头发已经全部散开,浸在水里的发尾漂浮在水面上,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被水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能清楚地看到布料下紧绷隆起的肌肉。
  他长了一张姝丽的脸,平常在衣服的包裹下,似乎也看不出符合世人眼里大将军那样雄壮鼓起的肌肉。
  可没人敢小看他流畅矫健体型下蕴藏的力量。他的每一块肌肉看上去都修韧均匀,找不出一丝赘肉。
  而此时,沈厌显然用尽了自己的全力,肌腱覆盖下的经脉、血管在衣物的拘束中暴突,曲张虬结的血管凸显在他的皮肤上,一直爬到他脸旁才停下,那一大片交错的血线,好似在吸附人体上的朱色藤蔓。
  常意浑身发抖,咬着唇缓慢地趟着水走到他身边,镇静地喊他:「沈厌。」
  沈厌似乎对声音还有一点反应,闻声抬起头。
  他是高鼻深目的骨相,平日里只显得冷酷,在这只能照见一点微光的井底,他的五官在幽暗的光景下却被染上了一丝阴沉诡邪。
  他的脸上一大半都被蜿蜒开的红色血管占据,凤目微睁,一双瞳孔泛着不正常的红黑色,里面看不到一丝正常人的理智,此刻正死死盯着常意的脸,好似正在欲图狩猎的大型野兽。
  既恐怖又骇人,诡异得让人背后发凉。
  如果这里还有其他人在,怕是要当场吓晕。
  常意也面色苍白。
  从她把沈厌带回先生身边那天算起,这是她第二次看见沈厌发病的模样。
  她无从推断沈厌是因为什么突然再次发病,也不能保证她一定就能让沈厌冷静下来,而不是就此死在他手里。
  但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
  如果她是会害怕的人,就不会想着在那天逃离侯府,也不会在逃出这口井后,径直加入了起义军,成功活了下来,还活得很好。
  很多人对她最大的评价是冷静,但实际上,她最喜欢的就是……在冷静的思考下,做出最大胆的推测,压下最有风险的赌注——不论输赢。
  她贴近了些,在水下轻轻拉住他的手,她的手虽然纤长,在女子里不算小,但也不能完全握住沈厌的手,只能半握住他的指节。
  看沈厌安安静静盯着她,温顺地让她拉着,没有别的动作。
  常意没有从他眼里看到特别特别强烈的攻击欲望,至于其中别的情绪,她没法解读。
  沈厌发病时的样子,更贴近于只有本能的「兽」,即使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看透一头野兽的心思。
  但常意总算松了口气,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
  她垂下眼睛端详着沈厌现在这张脸,他现在并不好看,甚至还有点可怖和狼狈,但就是这张脸,让她熟悉的感觉从心里涌上来。
  疲惫的记忆涌上来,她情不自禁地开口。
  「……小怪物,你出现的可真不是时候。」
  这句不经过思考的话从她嘴里脱口而出,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过了这么多年,这样的话早已经不适合对如今的沈厌说了。
  也还好沈厌现在没有理智,不然凭这人的小心眼,以后肯定要在她身上找补。
  她立刻闭上嘴,沈厌却似乎对她的那句话起了反应,他身子微微一动,朝她倾了过来,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沈厌的力气可没她那么轻,常意的手一被他抓在手里,就感觉到了骨头都要被捏碎的疼痛。
  沈厌渗人的目光不移她身,和她相连的那只手好像要和她嵌在一起一般,指头强势又不容拒绝地侵入她的指缝,直到和她十指相扣。
  常意被他的一番动作恶心得背后发毛,往后使劲拽了一下,试图把手撤出来,沈厌的手紧紧地攥着她,一番较量下,两人拉着的手纹丝不动。
  常意真是要被气笑了——沈厌这家伙存在的意义就是每时每刻提醒她,她的修养还不到家。
  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不要跟病人计较、不要跟病人计较、不要跟病人计较。
  接下来该怎么做?
  沈厌的病很早已经就有了,但谁也不知道他的这个怪病因何而起,又会在什么时候发作。
  起初是他们俩的先生,也就是当今圣上为他医治。后来荣朝初立,皇上身份尊贵,再干这些医者的活便不合适了,负责沈厌病情的便成了她。
  因为病情病因一概不清,说是医治,也只是从他脉象中推测有无发病的可能,平日里为他开些稳定情绪的药方。
  沈厌和她向来处不来,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一副讳疾忌医的样子,发病了也不会主动找她。
  这常意倒也能理解,换做是她,她也不想在沈厌面前露出狼狈模样,因此从没问过。
  她只知道沈厌的病和自身的情绪有一定的联系,一旦发病,就像现在这样,经脉逆行、理智不存,其他的一概不知。
  沈厌每次恢复正常的时间都不一样,总不能干等在这里,张辟可以替她在井上遮掩一时,时间长了肯定是瞒不住的。
  这时沈厌却张了张嘴,吐露出有些沙哑的音节,常意没听懂他过于破碎的语调里到底包含着什么意思,只好凑过身去听他讲话的声音。
  可他又忽然不说了,沈厌弯下身子,那张俊美的脸逐渐贴近她。
  常意看着他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的那双凤眼和高挺的鼻梁,不禁皱了皱眉头。
  沈厌的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在看她,又好像越过了她在注视着什么。
  他微微抿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身体像是一根绷得过紧的弦,摇摇晃晃后退了一步。
  他在看什么,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
  可是井里的空间只有这么大,她背后就是墙壁,能有什么东西。
  她一顿,开始回想刚刚沈厌是怎么突然没了声音的,他发病没有理由,但一定有一个契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递给沈厌火折子的那时开始的!沈厌拿了火折子,肯定往上照了。
  井壁上真的有东西!
  她递给沈厌那个火折子早就不知道被他丢到哪去了,借着水面反射的微光肯定看不清周围墙壁有什么东西。
  还好她习惯有备无患,还拿了一个火折子,一只手被沈厌牵着,单手打火实在困难,更何况她泡在水里,火折子还被浸湿了一点。
  她颤抖着打了好几次,才成功打上,那一团火光微微亮起。
  常意毫不犹豫转身往上举了举火折子,骤然亮起的光一点一点将黑暗驱散,照亮了一截井壁。
  血,满眼都是血迹。
  粗糙的泥土石岩上,从她身边的这块井壁从下往上,都划满了一道又一道血痕,暗褐色的痕迹虽然被青苔腐蚀了一半,但数量太过惊人,仍旧连成一片让人头皮发麻的指印。
  很明显是人的指印。
  有个人在这里试着攀爬出去,在不断滑落的过程中,十指指甲断裂、皮开肉绽,血花飞溅,在井壁上留下了这一道道血痕。
  常意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她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拿着火折子的手却在微微颤粟。
  她的指尖仿佛被点着了一般开始灼烧起来,一根根指尖火烧火燎的,不自觉地抽动,带来一波又一波钻心的痒痛。
  沈厌也看到了被火光照亮的景色,他眸子瞬间缩了下,像羽毛一般轻轻地、缓缓地捧起他们十指相扣的手,把常意细瘦的手抵在了自己的脸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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