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跨进正屋,看到苏之瑾盛装,两腮凝雪,笑意如春,目光稍呆滞一弹指,忙拱手后退,声量都轻缓了许多,「不知嫂夫人也在,某唐突了。行初,你慢慢来,我再带弟兄们的马去你家马厩吃些草料,它们最近胃口渐长。」
他一壁说一壁退出厅内,心里暗思,人家都道行初是为了赚好名声下娶一商户女,依他来看,分明是行初一石二鸟之计,假借了博名声的由头,实则早是心有所仪,要娶美娇娥。
「别让他们等了,我也一道走。」陆时宴两步就擎住他的后领,转首,「待会让石青送你回去。」
应当是公务紧急,他的面色沉肃,不似方才说笑柔和,眸子黑寂,又是之前那般冷面,苏之瑾点点头,「你快去忙罢,不必管我,换好衣,我便回了。」
陆时宴看了她一眼,正要同桑茂出去,又想起什么,「你若饿了,就留在这吃点再……」
「我不饿,你快走罢。」
苏之瑾一语截断,赶他出门,自己也踅出屋里,同他们反向,腮染红云,往内宅喜房走去,哪有还未过门就留在夫家蹭吃蹭喝?还是他不在的时候。
何况她也没那么贪吃,她只是想入府后能正常餐食,无须为纤腰多了几寸就少食,但他好像把她想成饭桶了……
陆时宴倒觉她能有吃饱饭的醒悟很是难得。
上回他抱她上妆台,一掂量,怕是都没军中的双铁戟沉,那纤细柳腰稍一折,就好似能掐断了。
她太瘦了,应当多吃点的。
所以在出府时,恰遇下学回家的陆薇,他便嘱托了两句,「阿瑾来试婚服了,她好吃甜食,你送盒八宝糕酥过去,同她一起吃。」
陆薇喜出望外,嘴中却难免揶揄,「这许多年,也不见三哥关心我这个妹妹,倒是把嫂子护得紧。」
陆时宴翻身上马,冷眸微眯,打量了她一番,「你够胖了,待会少吃点。」
言罢,孤骑飞驰,不见踪影,骠骑军跟上,漫天风雨相送。
唯留陆薇跺脚呕气,这哥哥说话刻薄毒辣,也不知会不会吓到她的新嫂嫂,她忙往虚无居走,却瞧见一婆子端着炭盆往院中进。
她奇道,「宋妈,你觉得怪不怪?这也不是寒冬腊月,今日虽雨意稍寒,也不至于在这个暑天,点炭罢?」
稍一转念,又痴笑,「莫不是我那傻三哥,怕嫂嫂换婚服冷,特意给她准备炭火?」
她就要往里进,却被宋妈拦下,「姑娘,你且看看,那婆子是不是赵太太身边伺候的?」
陆薇定睛一瞧,可不是三婶边上的仆妇?
但这回晏哥哥的婚宴,白太太负责宴席拟邀帖,已是忙得不可开交,她母亲顾氏又自来是个吃斋念佛,不理红尘事的,这婚袍礼服便由三房赵太太负责了。
所以进出婆子是三婶的人倒也正常。
却听宋妈凝眉续道,「那炭盆只有炭灰,不见燃炭,怕不是为了驱寒用。」
「炭盆不作防寒,还有何用?」陆薇不解。
宋妈望四下无人,凑耳,「验贞。」
陆薇傻眼,她虽十三岁,但也知晓世家规矩,婚前验贞在前朝就已废除了,若不是被夫家抓到把柄,婚前是万万不能对新媳进行这一步的,太糟践人了,且传出去,新媳的名声也不好听。
她有些不忿,还想往里走。她瞧瑾姐姐冰清玉洁,能落何把柄?定是三婶捕风捉影,要搞臭瑾姐姐清誉。
宋妈叹了口气,奋力拉着陆薇往外扯,「小姐,这事我们管不了,也不知里面有多少人,即便闯进去,也会被拦下。太太不是常说,种如是因,收如是果,各自因果各自了,一切都看苏姑娘的造化了……」
可陆薇却不信这一套,她只知瑾姐姐眸里总带着明媚轻盈的笑,与这府里的每个人都不同。
她甩开宋妈拉拽的手,「我管不了,那就让三哥来管!」
言未犹尽,陆薇就冲向马厩,国公府是武将世家,她会骑马也不稀奇,千里一踏,披风抹雨,直寻陆时宴而去。
☆☆☆
闲庭寂寂,曲沼漪漪。
待婆子替苏之瑾卸去一层一层沉甸,她揉揉自己的肩,顿觉松快,瞧天色不早,正欲穿上自己的衣裳,却见其中一个孔武有力的粗壮婆子从外搬来碳盆,里面储着满满昏黑的银碳灰,室内光线暗了,望过去像是一堆死气沉沉的炭尸。
苏之瑾心念不妙,「这是何意?」
婆子把炭盆放在她脚边,回道,「苏姑娘,请把中衣亵裤脱了,跨站在炭盆两侧。」
「这是何意?」
苏之瑾复问,语气凌厉,眸光冷涔。
「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苏姑娘莫为难。」另一个面黑婆子也上前来,「苏姑娘不是世家之女,我们国公府又是高门大户,自然得在婚前验贞。」
婚前验贞?!
振聋发聩,苏之瑾脑中一轰,只觉荒谬,寻常百姓家娶媳妇也不会这样欺人,她是良家子又不是行院乐户,凭何辱她。
苏之瑾嗤笑了声,「如何验?」
粗壮婆子以为她愿意配合,忙阐说,「很简单,姑娘只需站在炭盆两侧,打个喷嚏,若是炭灰不见所动,则为完璧,反之,炭灰被吹动,那便不是清白之身,到时休怪老奴上报。」
苏之瑾垂眼瞧看案几上放着一盒「婆律香」,她爱好不多,制香倒是其一,这「婆律香」以沉香、檀香、龙脑、麝香所制,其中右旋梅花龙脑有强烈的刺激味,平日里可用来醒神,但放在此处,只是为了让她打喷嚏。
真是筹划周全。
苏之瑾气得颤身,后脊梁滚出寒意,强逼自己镇静,冷音道,「奉命行事?奉谁的命?上报?又是报给谁?」
她稳稳负手站着,气度端庄威严,她的肩膀明明单薄,却有憾气动魄的力量,惹人不敢小觑。
两婆子被她寒厉的眼神噤住,一时面面相望,不敢直视动手。
「是国公夫人的意思还是……」苏之瑾站在她们面前冷冷逼问,稍迟疑了下,「还是小公爷的意思?」
面黑婆子在国公府当了多年差,大场面也见过几回,回过心神,讪讪笑道,「苏姑娘何必寻我们问个究竟?我们只是个当差的,主子也是怕国公府进来失格媳妇,毁了清誉。」
所以就可以任由人来查她的清誉?
苏之瑾左右环顾,这红彤彤的喜房里,像是秾重血口,色是红泠泠,灯是飘残残,礼教规矩,都是来捆缚她的枷锁。
显贵高门最可怖的哪是吃不饱饭,而是会吃人,吃得渣滓不剩。
苏之瑾身影晃了下,哼笑,「贵府规矩,我领教了。但由我妄言一回,我苏之瑾根本不稀罕当甚陆家的三少奶奶、少夫人!」
七月的天,她却觉阴寒,那一寸寸烛火灯焰左右游移,在苏之瑾眼中,好似如刀刃,一下下戳在她心里,分不清是屈辱更多还是委屈更甚。
她在这个屋里再也呆不下去。
话罢,就往房门走,却被两婆子拦下,挡在门前。
黑脸婆子明显更知内情,发了狠话,「苏姑娘,你与那柳探花自小情投意合,且还意欲私逃,这些事漏出去于苏府与国公府都不好听,您不如就配合一下,也防日后碎嘴子们传话。」
旁的粗壮婆子跟着搭腔,「是嚜,验验身也不会少您一块肉。」
毕竟是未来陆家的三少奶奶,还是大房的人,待老太太仙逝,三房分家后,眼前这位就是正儿八经的少夫人,两婆子也知轻易得罪不得,只是劝阻,还不大敢上前动手。
苏之瑾抬首,轻蔑笑了,眈眈直视,丝毫不慌不惧,「妈妈们既然说得无关痛痒,那就请二位做个表率,阿瑾看着。」
屋里瞬间陷入凝寂,闲庭外,骤雨打芭蕉,错落有声。
端午那日,依然是这间喜房,依然是外头的风吹蕉叶,她当时所想入府不图名,不图利,图这份清静倒也值得。
可眼下看来,不过是妄自天真。
窗外人影晃动,衣袖在铮铮作响,苏之瑾细看,梳双垂髻,瞧身量应当是溪玉。
她对外唤,「溪玉,你去正堂寻石青来,我要走了,这里有两位妈妈不放人。」
苏之瑾原先想溪玉一人,即便冲进来,若是婆子们硬来,怕她们两位也抵挡不了,还不如让她多喊几位帮手,她与她接触不多,虽只寥寥几言,但也看出溪玉是个机灵的丫鬟。
可未料,溪玉在外停了片刻,反倒佯装未听见,往后院的舍房去了。
人影如烟消退,苏之瑾看到她换了方向,心已凉透,她愈发怀疑此事就是陆时宴安排的,不然怎会在喜房?怎会连院中唯一女使也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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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爷的休夫妻 上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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