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爷的休夫妻 上 第36章

  陆时宴期身而上,指腹轻搽过她的红颊,剑眉轻敛,「嫁给我,就让你这么痛苦?」
  苏之瑾不语,一双小鹿眼似柳拂春水,烟雾蒙蒙,如云漏月,美得挪不开眼。
  陆时宴本来看到她的泪,心腔软了软,但看到她这般娇怜模样,却狠了心,揽腰将她扛到肩上,往净室走去。
  苏之瑾被猝不及防腾空,惊呼了声,「陆时宴!」
  她用手拍打着他的背,发髻上的珠冠发钗流苏落了满地,玎玲铛铛,响彻满屋,像是跳跃的雨滴在湖面敲击。
  苏之瑾被转得头晕,待放下时,他已是迫不及待去褪她的喜服,她用手去挡,可哪抵得过他的力道?
  他有些霸道,用了些蛮力,把那喜服扯得七零八碎。
  顷刻间,她的肩膀就感到凉意流转,唯剩亵衣,她不禁冷栗,火气又同时蹿起,「陆时宴,你要干什么!」
  「你说要干什么?新婚之夜,你说还能干什么?」
  陆时宴迅捷去了自己的外袍,抱起她一同入了浴桶,水花四溅,热汽酽酽弥漫在整个净室。
  四周暖意再升温,可苏之瑾的心却愈发冷寒,他昨夜还在同旁人欢好,今晚就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同她在这作乐。
  待她明日也被厌了弃了,转头他就会寻到另外的女子恣心纵慾。
  他哪有心?
  不然他明知今日是大婚,再是怎么不知礼,也不该在婚仪前夕做这样的事。
  「是不是换成任何一个女子,你都能……」苏之瑾冷笑,「……咽得下去。」
  所以她愤怒是因觉他荒谬到只要娶个女的,他都能下得去手?
  「夫人高看。」
  陆时宴火气骤起,把她折后压在桶壁,滚热的躯体压在她孱弱的背上,困在怀中,附耳切齿道,「我倒还没饥不择食到那种程度。」
  水也拯救不了她,苏之瑾快要被他的灼炽燃成灰烬。
  「是么?」
  苏之瑾奋力挣扎,避他的唇,还得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那溪玉哪去了?」
  「被我赶走了,你不是看她烦?」
  陆时宴答得心不在焉,他被眼前的白腻玉肌迷了眼,哪有空想旁人的事,只顾凑前轻啄,玉瓷般的柔润,吻哪里都知足。
  殊不知他轻飘飘一句赶走,惹得苏之瑾怒火更甚,瞧瞧,这就是男人,穿上衣就不认人了。
  饶是她再不喜那个婢子,此刻也同情起溪玉来。
  真是可怜啊,一颗心悬在何处不好,要锁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姑母那句话倒是说得极对,在这高门显贵里,可以图名,可以图利,但万万不可图人。
  苏之瑾不停地转动身子,去躲开他,陆时宴被磨得烦了,按住她左侧的玉肩,在颈后狠狠地咬了一口,「你到底在恼怒什么?」
  苏之瑾心腔紧跟着一疼,气得发抖,羽睫上的水滴也跟着轻颤,「陆时宴!溪玉是你的暖房婢子罢?哪怕只有一夜,侍奉你三年,你就这样把她赶走了,你这是讨好我还是要怄我……我以后是不是也同她一样?用你这见不得光的东西玩腻了我,你再寻旁的理由把我轰走?」
  尖锐的话穿过层层热雾,钻入他的耳。
  许是方才太过旖旎,酒意又上了头,陆时宴还不甚清醒,慢了几息,在细咂她的话。
  冗长的沉默过后,苏之瑾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沉音,「没有。」
  没有什么?
  他的话说得不明不白,她欲再问,却听到急促的拍门声,石青声色焦急,「小公爷!小公爷!营中出事了!」
  身后的人起身,水哗啦被带起一片,洇湿了满地,她的背骤然落空,他已快步走出了净室。
  苏之瑾泄了劲,纤臂趴伏在桶边,长喘了一口气。
  应当是真出了要紧事,她听到脚步声在门口逗留了会,踅进了卧房,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少顷,稳稳沉沉的脚步声又到了净室。
  她不由地警惕,腰板挺直,抬眼见他已是一副衣冠楚楚之状,身着鸦青官袍,面色凛冽,若是不留意他束起的发冠还是湿漉漉的话,倒真完全想不到他适才在这里眸色迷离,吻她。
  他未再走近,「山匪头子跑了,我得去大营一趟。」
  这确实是重事,不过时间上也太过巧合,正是他大婚之日,恐是有预谋的。
  事急从权,此刻不是与他唇枪舌战之时。
  苏之瑾有分寸,点点头,「好。」
  「别泡太久。」陆时宴的目光在她湿润润的红唇上停了一瞬会,又挪开,「今夜怕是回不来,你早点休息。」
  话罢,他就大步出去。
  未想,不过刹那,陆时宴又折了回来。
  「可是忘了何……」
  苏之瑾还未说完,被他矮身而下的吻截住,如蜻蜓点水般的一瞬,他就起了身,「没有通房,一夜都没有。」
  她僵愣,待缓过神来,陆时宴早已不在了。
  出净房已是夜半,她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有点麻麻的,震得她脑中混沌,辩不清他话中真假。
  她把床铺上的匕首和酒盅一一收起,没了气力思索,仰面倒在枕上,这一夜与他斗智斗勇,太过精疲力竭,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好在,好在他今夜不会回。
  苏之瑾可以一人独享,四肢伸展,锦被馨松绵软,这是程氏准备的,随她嫁妆一同在月前送进了陆府,她躺在被里,像是躺进了母亲的臂弯,很快就入了眠。
  ☆☆☆
  晦暗浓稠的黑夜,这厢在做着浅淡的梦,那头军营却彻夜灯火通明。
  「何时发现匪人不见的?」陆时宴匆匆往卫司狱里走,沿阶而下。
  桑茂在旁答道,「亥牌时分。」
  正是狱吏交班之后不久,想是在交接之时逃走的,倒是能寻空档,可见此人对狱中规矩十分熟悉。
  「内外勾结?」陆时宴皱眉,这营中所有的人都是自己挑拣过的,熟人作案的可能微乎其微,但只怕有漏网之鱼。
  「正在对今夜的班头、狱吏进行盘问。」
  桑茂一壁走,一壁捂鼻埋怨,「这卫司狱总是臭烘烘的,若是掖庭狱归我们管辖多好。」
  当朝监狱分为四种,分别是昭狱、上林狱、掖庭狱、卫司狱。
  昭狱关押皇亲国戚和高级重大官员,由官家直接审理;上林狱囚禁犯事百姓、官署吏卒;掖庭狱收禁的都为女性囚犯。
  而卫司狱则是这四大牢狱里最残酷的,缉拿关押的都为恶霸无赖、山匪贼寇。
  这里每日都有行刑,或决口断舌、或折胫、或斫筋……
  导致狱中空气浑浊腥臭,蝙蝠在狱顶悬挂,像大片墨云压着,让人胆寒,垂眼,脚边是满地的耗子沿着墙缝乱爬。
  桑茂瞧身旁的人面不改色,很是佩服,「行初,你是没有嗅觉之人么?」
  没有嗅觉?
  陆时宴睨了他一眼,怎会?
  他能识出阿瑾身上的淡香,清清浅浅,却能扑满他整个胸腔。
  陆时宴没接桑茂话茬,反问,「今日是否有可疑的人来过?」
  「我翻了来客访册,狱中未有人来,但军营粮仓那里,下晌倒是来过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陆时宴脚步一顿,「谁。」
  「柳仲宜。」
  陆时宴的神情泛了几分波动。
  桑茂戏谑一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日来……」
  这倒是刺中了陆时宴,他沉沉开口,「可去请了?」
  「应是快到了。」
  陆时宴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眸底划过一丝厌恶,「把他带到监中,我来审。」
  监中是狱里唯一一处可见天光的牢房,上开小孔,待天明,阳光会从孔内透进,可见周遭是累累的白骨,甚见骨上腐肉,鼠蚁为窝。
  十二个时辰都可以听到饿鼠嗫食白骨的声音,那些老鼠吃惯了肉,一见来人就会眼泛精光,比起身体上遭遇酷刑,想象中的恐惧才最让人不寒而栗。
  而这里也是盘询重大嫌犯时所用之所。
  柳仲宜在外漂泊半年,虽心性已沉稳不少,但走进时还是难免一颤。
  「柳编修……不,应当得唤你一声柳粮官。」
  陆时宴坐在黄花梨木雕圈椅里,一手抵着台案,另一手不疾不徐地泡着茶,他抬眼,「好久不见。」
  他的闲散自得倒像是会面久别重逢的老友。
  若不是这周围尸骸嶙嶙的话。
  柳仲宜垂眸揖礼,「小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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