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选择离开,除了厌倦漫长的等待,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不愿再承受这样心惊胆战、永无止境的担忧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
他是为了救人,甚至不惜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不,不会的,他一定不会有事,他肯定会好好儿的,会平安无事的回来!
——周颂,你答应过我的。
她呼吸无比迟缓沉重,眼前金星乱窜,却在瞬间心沉淀了下来。
“我们走!”她眼神阴郁果决。“去亲不知子断崖。”
北风凄厉呼啸,亲不知子断崖的天空步道上,一边是峭壁,一边是咆哮翻滚着黑白浪涛的大海。
第五组人员一批潜伏在新机隧道入口处,一批则是攀登上了山巅上,伺机而动。
鹿鸣脸色苍白,脚步坚定地在狂风吹拂下,缓缓一步步踏上了惊险骇人的天空步道。
短短的一百五十公尺,在天气晴朗时很快就能通过,可此刻风大浪高,吹得人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身子,她只能扶着栏杆,努力不去看脚下和另一边垂直可怕的断崖大海。
而“林妲”就站在那儿,在最险峻的那一段,瘦削的脸上透着一抹血色,姿势看起来很诡异,脑袋和肩膀的比例有点怪怪的,但偏偏她还在对自己微笑,笑得令人发寒。
“布浪在哪里?”她在狂风中大喊。
“你果然比姬摇心狠。”林妲——管夫人笑吟吟,有着猫捉老鼠戏耍猎物的残忍。“不过,早点认清事实也好,这就是我们三人的宿命……谁都别想得到幸福!”
“你到底是谁?”鹿鸣紧紧盯着她。
避夫人笑意更加妖艳而阴森。“你的姬摇“好”阿姨就没跟你说过,我是谁吗?”
“我没有时间跟你玩文字游戏,交出布浪,否则就等着魂飞魄散。”她冷冷地道。
“你还指望着姬摇来替你撑腰吗?”管夫人笑容扭曲了起来,眼睛血红如魔。“孽女!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我之间血脉相连,自生结界,只要我不允,她是永远靠不近你我面前的。”
鹿鸣几乎以为风太大,她耳朵出现幻听了。
——不可能!
“你在胡说八道个什么鬼?”她心脏狠狠一拧,随即嗤之以鼻。“你说你是我妈?那身分证拿出来检査一下,别以为随口瞎掰就可以,我还说你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你承不承认?”
避夫人勃然大怒,长发蓦然暴涨腾空如千万条黑蛇狰狞吐信,“孽女!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鹿鸣面露惊骇地后退了一大步,险险跌倒,总算及时抓住了栏杆,喉头发干,心跳如擂鼓。
在这一瞬间,她看见了“林妲”体内背后有成千上百个阴魂在尖厉惨叫,痛苦、怨恨、恐惧、邪恶、嗜血……黑暗浓稠得彷佛透着血腥的沥青开始逐渐扩散,渐渐蔓延到她脚下来,她低头一看,有好几只枯爪冰冷地抓住她的脚踝,腥臭得令人窒息。
鹿鸣想也不想,迅速手势翻飞,结了个驱电印,指尖电流滋滋爆闪成枝状,向脚踝边疾射而落,那几只枯爪登时焦黑缩躲回去,狂风中传来痛楚惊泊的吱吱哀鸣。
避夫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血眼。“你怎生学会的驱电印?”
她搓揉着手,冷冷地道:“姬摇阿姨教的,怎样?”炒股日记www.ddgp.net
“不可能……不可能……”管夫人血眼暴睁,恨意满溢地死勾勾盯着她。
“大巫已死——”
“你不也一样早就死了,到现在还在人间作乱?”鹿鸣反唇相稽。“少废话,快把布浪还来,我还可以考虑超渡你,不至于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避夫人忽然阴恻恻地笑了,“逆伦杀亲,天地不容,你只管动手试试!”
“我压根儿不相信你是我妈。”她漠然地道:“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磨叽,人交不交出来?”
避夫人一手凭空扬向断崖大海那一端,尖锐五指张了张,底下海盗洞有个小身影像是被巨大磁铁吸了上来,一晃眼,昏迷不醒的布浪已经在管夫人的指掌间。
饶是不省人事,可脖子被掐握住身体悬空的布浪还是挣扎抽搐起来。
“住手!”鹿鸣怒喊。“你放开他,我们有话好说!”
“哦,现在有兴致跟我好好说了?可现在,我什么都懒得同你说了呢!”管夫人笑着笑着,怨毒流露无遗,“你这孽女,千年前近王后远亲母,便已是头养也养不熟的白眼狼,纵然你是大王唯一血脉,可你却在我心中扎下最深的一根毒刺。”
鹿鸣一方面提心吊胆地担忧着布浪,一方面却被“林妲”似呓语似哭号似诅咒的话深深惊住了。
“和赤戎那场大战之后,大王临死前惦念的只有让鲜卑王安然护送你回朝歌,却始终不曾念我只字半句……你在鲜卑王大军中,过得金尊玉贵如珠似宝,本夫人却得沦落到跟着残军辗转回朝……我一夕间丧夫又形同丧女,天下同为大王举哀,为姬摇这个王后和你这个王姬悲悯怜惜,可谁又怜我破落不堪的处境?”
“林妲”狰拧怨恨的面孔丑陋而扭曲,鹿鸣看得一阵心头大凉,双脚有些支撑不住地发软,抓住栏杆的手指因用力而深深泛白。
难道……难道“林妲”说的是真的?
姬摇阿姨真的不是她前世的母亲,她的母亲另有其人……而且是她面前这个、这个似厉鬼似妖魔的女人?
“你……到底是谁?”鹿鸣喉咙干得几乎挤不出声音。
“我是管娃。”管夫人目光正正对着她而来,有着对昔日风华荣贵的缅怀。“周王御侧三夫人之首,随大王征战四野六载,为大王诞下膝下唯一血脉王姬,大王爱之逾命……甚至,更胜其母!”
说到最后,管夫人咬牙切齿恨毒满胸,眸中凶光大盛,对着鹿鸣非但半丝母爱慈色亦无,更多的是忌妒、憎恶、责怪与嫌弃……
鹿鸣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胸口空荡荡发冷得慌,脑中轰隆隆如落雷霹雳,像是狂吼威胁着要摧毁粉碎她所有的信念与希望。
曾经做过的梦突然无比清晰地闪现在眼前。
——“大王言,有管夫人随侍在侧,请王后放心,切莫担忧。”
——“王后——大王已亲自领军征战两载未归,身旁唯有管夫人一人,若其抢在您之前身怀有孕……”
……王后似哭似笑,低低吟唱——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眼眶发烫,泪水不知何时已无声地爬满了双颊。
原来,前世的她是姬摇阿姨的丈夫……和姬妾生下的孩子……她就是自己在梦里深恶痛绝的,小三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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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件小事(下)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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